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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赵南的举动太突兀，他明明可以出声提醒她，却……这会儿宋佳雯开始觉得赵南刚才夸奖她的话也有些轻浮了，根本不适合对好哥们儿的女朋友说。
宋佳雯有些生气——这人太轻浮了！
但是……宋佳雯脑海里陡然浮现方才赵南靠近时放大的五官，精致端正的脸庞放大后杀伤力也随之放大，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喷了男士香水，挺好闻的……宋佳雯摇摇头，心中暗道：宋佳雯！你想什么呢！
“我听孟夏说，你们准备结婚了？”
“啊？”宋佳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反映过来，愣了下才说。“还没有确切计划呢。”她有些恼，孟夏都还没求婚呢，怎么能随便对朋友说他们要结婚呢！
“是吗？那看来孟夏还没有彻底赢得你的芳心，随时都有失恋的风险啰？”赵南道。
宋佳雯拿不准他是帮孟夏试探还是在开玩笑，越发不高兴。想了想，干脆不回答，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余光注意到赵南偏头看了她好几次，还冲她笑。
菜市场吵吵嚷嚷的，很多人围在门口。孟冬没去瞧，先骑车进去把装满蔬菜的麻袋搬下来收拾好，然后把车停好。
即将进入深秋，树上的叶子早已发黄，每天一早一晚的寒气也开始让人受不住。孟冬搓了搓冰凉的脸颊和双手，决定明天要穿厚点的外套。
他的腿一到天气变化的时间就疼，他又是每天很早就起床顶着风骑三轮车，今天早上上坡路差点蹬不上去。别人才开始披薄外套，他就穿上秋裤，带上护膝，俨然过冬的打扮。没有钱上医院好好治，他也收集过几个偏方，试过几种药油，收效甚微。久而久之，孟冬习惯了熬，痛就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这几天实在疼得紧，没什么用也好过完全没用，每天晚上用热毛巾敷过后他还是坚持擦药油。
饶是菜市场四面透风，经过他旁边仍然能闻到一股药油味儿。
徐哥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走来，走近了就捂着鼻子。“我说小孟，你身上的味儿也太重了，不怕把买菜的人都熏跑啊！”
他动作夸张，好像味道真的很冲很浓似的。
孟冬不好意思的笑笑。“徐哥，外面大家都在看什么呢？”
这会儿天都没亮，买菜的客人都还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呢，在外面嚷嚷的当然是菜市场的摊贩。
徐哥放下捂鼻子的手，恨恨的说：“告示出来了，说菜市场要拆！”
“要拆？为什么？”孟夏吃惊。
徐哥大声骂了两句脏话，周围两三个摊贩顿时应声附和，七嘴八舌的将街道办、区政府五花八门的骂了一顿。
孟夏从他们咒骂夹带出的零碎话语中拼凑出真相。
开发商收购了这一片的土地，据说要建大型商业广场、购物中心，还有高档住宅，包含菜市场在内的老建筑都要拆掉。别的建筑是拆迁，菜市场是拆除！
拆除！
通知一出，犹如一枚手榴弹投放到菜贩之中，把大家伙儿炸得七荤八素。
拆了菜市场，他们这些靠菜市场谋生的菜贩怎么办？是，他们可以骑着三轮车到大街小巷继续卖菜，反正这城乡结合部也不会有城管管。但那日晒雨淋的，好歹菜市场还有棚遮顶呢！当然，实际上不只是一个棚的问题。
从孟家搬迁到滨海就靠孟父在菜市场卖菜为生，方圆十几里的居民大多习惯到这里买菜什么的，比孟夏的感情只厚不薄。
即便不说感情，光说利益，没了菜市场，居民们买菜什么的不方便，菜贩们失去了固定客源，不但要风吹日晒，还得走街串巷的吆喝，累得慌不说，收入更是大大降低！
买地的开发商当然有赔偿款，可那是给这里的居民的，有他们菜贩什么事儿！他们这些菜贩，百分之八十都是外地人，赔偿款跟他们有屁相干！
总之，拆了菜市场，等于毁了菜贩们的生计。
对孟冬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噩耗！
他的腿甚至不支持他蹬三轮车去散卖。
“徐哥，上面说什么时候拆？”孟冬的声音有些发抖。
“下个星期。具体哪天还没通知，但是街道办要咱们这个星期天之前都必须走人。”徐哥粗声粗气的说。日子过得好好得突然来这么一出，任谁得心情都好不了。
孟冬也没在意徐哥的口气，他满心都在为生计发愁。
这一片传出要拆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怎么这回这么突然呢？
没了菜市场他该怎么办？
没有学历，没有健康，唯一熟悉的就是卖菜，他能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孟冬头脑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惶然无措。
“不行，咱们要去闹。平白毁了咱们的生计，必须给个说法！”
“就是，我们在菜市场都卖了多少年的菜了，凭什么说让我们走就让我们走啊！”
“想得美，不干！去闹去，去抗议！静坐！”
“对，必须要开发商安置我们！”
整个上午，菜市场呈现出比平日更热火朝天的氛围，买菜的卖菜的，口中都脱不离红砖墙面上贴的那纸通知。
孟冬心不在焉，钱找错了三次，徐哥喊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什么？”
“我问你呢，小孟，你去不去？”
孟冬迷糊：“去哪儿？”
“去区政府静坐抗议！”徐哥缩着脖子，撸了一把响震天的鼻涕，随手擦在放菜的案板上，留下一抹粘稠的痕迹。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豪气，说：“我们几个——老周、王麻子、钱三两、吴老大——都商量好了，咱们整个菜市场同心协力去抗议，不能取消菜市场，必须闹到政府同意原址新建不可。”
“啊……这样行吗？”孟冬长大了嘴巴。“不会被判刑吧？”
“呸！他敢！”徐哥不屑道：“到时候咱们联系好记者，谁敢让警察来抓我们就给他全国报道，我跟你说记者最喜欢报道这些当官的欺压老百姓的新闻，这叫伸张正义。我说你到底去不去？”
“我……”孟冬犹豫不决。
“老周打电话问过他那大学生儿子了，咱们只要去静坐，不打人骂人，就是国家主席来了也没资格关咱们。他儿子还说了，宪法规定了老百姓可以有静坐抗议的权利。我们要捍卫自己的利益啊！”徐哥劝说。“你到底去不去？我还要叫别人呢——高姐——高姐——我跟你说个事——”
孟冬拉住徐哥，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去！”
老周家儿子是大学生，既然他说没事，那应该没关系吧。
孟冬胆小，虽然下定了决心，回家还是跟孟夏把这事儿说了，问孟夏的意见。
孟夏不以为然。“拆了就拆了，再找别的活做呗。我早就觉得卖菜太辛苦，天没亮就起来，冬天冷夏天热，刮风下雨的，还有你那腿一变天就疼，蹬三轮车都费劲，换个工作算了。滨海市只要肯干什么活不好找啊！”
孟冬听出了孟夏话语中对他的关心，心里暖暖的。“但是我只卖过菜，别的都不会。”
“不会就学，有什么难的。你当初读小学还跳级呢，要不是——刷盘子洗碗难道学不了吗？”孟夏神色不自然的说。
孟冬假装没听出他中间的停顿，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天和佳雯去瞧房子了吗？是不是就定下买那一套了？钱还差多少？”
房子！
说到孟夏最关心的事，刚才那点小错漏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佳雯另外看了一套，也是期房，明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交房，首付的钱我跟同学借，够了。”
“是那个叫赵南的吗？”孟冬听孟夏提过这个名字。
孟夏点头。
“借了多少？”孟冬追问。
“你烦不烦啊问这么多。”孟夏不耐烦。“反正你别操心了，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自己借的钱我知道还，别的你都别管了！”
“不是……我就是担心——我是你哥……”
孟夏沉下脸：“别拿你是我哥说事，我不是小孩，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孟冬脸一白。
孟夏这句‘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是说借钱买房的事还是……
“睡了！”孟夏瞧见孟冬苍白的脸，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愿意缓和气氛，索性硬邦邦的丢下两个字然后嚯的起身回了自己屋，将门甩上。
孟冬愣愣的盯着孟夏的房门发了会儿呆，苦笑。
有些坎儿永远都过不去，有些事儿永远也忘不了。
从十三年前孟家从偏僻遥远的家乡来到滨海，其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坎坷。自孟家父母六年前相继过世，孟冬和孟夏兄弟俩更是相依为命。孟夏对孟冬的态度也越来越缓和，有时候孟冬都快忘了往事，但有时候孟夏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却提醒孟冬——别忘记你做过什么事！
睡梦中，孟冬仿佛又回到了青涩纯净的中学时代，有一次经历令他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往事，梦到一张死也忘不了的面孔。
刚才赵南的举动太突兀，他明明可以出声提醒她，却……这会儿宋佳雯开始觉得赵南刚才夸奖她的话也有些轻浮了，根本不适合对好哥们儿的女朋友说。
宋佳雯有些生气——这人太轻浮了！
但是……宋佳雯脑海里陡然浮现方才赵南靠近时放大的五官，精致端正的脸庞放大后杀伤力也随之放大，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喷了男士香水，挺好闻的……宋佳雯摇摇头，心中暗道：宋佳雯！你想什么呢！
“我听孟夏说，你们准备结婚了？”
“啊？”宋佳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反映过来，愣了下才说。“还没有确切计划呢。”她有些恼，孟夏都还没求婚呢，怎么能随便对朋友说他们要结婚呢！
“是吗？那看来孟夏还没有彻底赢得你的芳心，随时都有失恋的风险啰？”赵南道。
宋佳雯拿不准他是帮孟夏试探还是在开玩笑，越发不高兴。想了想，干脆不回答，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余光注意到赵南偏头看了她好几次，还冲她笑。
菜市场吵吵嚷嚷的，很多人围在门口。孟冬没去瞧，先骑车进去把装满蔬菜的麻袋搬下来收拾好，然后把车停好。
即将进入深秋，树上的叶子早已发黄，每天一早一晚的寒气也开始让人受不住。孟冬搓了搓冰凉的脸颊和双手，决定明天要穿厚点的外套。
他的腿一到天气变化的时间就疼，他又是每天很早就起床顶着风骑三轮车，今天早上上坡路差点蹬不上去。别人才开始披薄外套，他就穿上秋裤，带上护膝，俨然过冬的打扮。没有钱上医院好好治，他也收集过几个偏方，试过几种药油，收效甚微。久而久之，孟冬习惯了熬，痛就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这几天实在疼得紧，没什么用也好过完全没用，每天晚上用热毛巾敷过后他还是坚持擦药油。
饶是菜市场四面透风，经过他旁边仍然能闻到一股药油味儿。
徐哥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走来，走近了就捂着鼻子。“我说小孟，你身上的味儿也太重了，不怕把买菜的人都熏跑啊！”
他动作夸张，好像味道真的很冲很浓似的。
孟冬不好意思的笑笑。“徐哥，外面大家都在看什么呢？”
这会儿天都没亮，买菜的客人都还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呢，在外面嚷嚷的当然是菜市场的摊贩。
徐哥放下捂鼻子的手，恨恨的说：“告示出来了，说菜市场要拆！”
“要拆？为什么？”孟夏吃惊。
徐哥大声骂了两句脏话，周围两三个摊贩顿时应声附和，七嘴八舌的将街道办、区政府五花八门的骂了一顿。
孟夏从他们咒骂夹带出的零碎话语中拼凑出真相。
开发商收购了这一片的土地，据说要建大型商业广场、购物中心，还有高档住宅，包含菜市场在内的老建筑都要拆掉。别的建筑是拆迁，菜市场是拆除！
拆除！
通知一出，犹如一枚手榴弹投放到菜贩之中，把大家伙儿炸得七荤八素。
拆了菜市场，他们这些靠菜市场谋生的菜贩怎么办？是，他们可以骑着三轮车到大街小巷继续卖菜，反正这城乡结合部也不会有城管管。但那日晒雨淋的，好歹菜市场还有棚遮顶呢！当然，实际上不只是一个棚的问题。
从孟家搬迁到滨海就靠孟父在菜市场卖菜为生，方圆十几里的居民大多习惯到这里买菜什么的，比孟夏的感情只厚不薄。
即便不说感情，光说利益，没了菜市场，居民们买菜什么的不方便，菜贩们失去了固定客源，不但要风吹日晒，还得走街串巷的吆喝，累得慌不说，收入更是大大降低！
买地的开发商当然有赔偿款，可那是给这里的居民的，有他们菜贩什么事儿！他们这些菜贩，百分之八十都是外地人，赔偿款跟他们有屁相干！
总之，拆了菜市场，等于毁了菜贩们的生计。
对孟冬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噩耗！
他的腿甚至不支持他蹬三轮车去散卖。
“徐哥，上面说什么时候拆？”孟冬的声音有些发抖。
“下个星期。具体哪天还没通知，但是街道办要咱们这个星期天之前都必须走人。”徐哥粗声粗气的说。日子过得好好得突然来这么一出，任谁得心情都好不了。
孟冬也没在意徐哥的口气，他满心都在为生计发愁。
这一片传出要拆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怎么这回这么突然呢？
没了菜市场他该怎么办？
没有学历，没有健康，唯一熟悉的就是卖菜，他能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孟冬头脑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惶然无措。
“不行，咱们要去闹。平白毁了咱们的生计，必须给个说法！”
“就是，我们在菜市场都卖了多少年的菜了，凭什么说让我们走就让我们走啊！”
“想得美，不干！去闹去，去抗议！静坐！”
“对，必须要开发商安置我们！”
整个上午，菜市场呈现出比平日更热火朝天的氛围，买菜的卖菜的，口中都脱不离红砖墙面上贴的那纸通知。
孟冬心不在焉，钱找错了三次，徐哥喊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什么？”
“我问你呢，小孟，你去不去？”
孟冬迷糊：“去哪儿？”
“去区政府静坐抗议！”徐哥缩着脖子，撸了一把响震天的鼻涕，随手擦在放菜的案板上，留下一抹粘稠的痕迹。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豪气，说：“我们几个——老周、王麻子、钱三两、吴老大——都商量好了，咱们整个菜市场同心协力去抗议，不能取消菜市场，必须闹到政府同意原址新建不可。”
“啊……这样行吗？”孟冬长大了嘴巴。“不会被判刑吧？”
“呸！他敢！”徐哥不屑道：“到时候咱们联系好记者，谁敢让警察来抓我们就给他全国报道，我跟你说记者最喜欢报道这些当官的欺压老百姓的新闻，这叫伸张正义。我说你到底去不去？”
“我……”孟冬犹豫不决。
“老周打电话问过他那大学生儿子了，咱们只要去静坐，不打人骂人，就是国家主席来了也没资格关咱们。他儿子还说了，宪法规定了老百姓可以有静坐抗议的权利。我们要捍卫自己的利益啊！”徐哥劝说。“你到底去不去？我还要叫别人呢——高姐——高姐——我跟你说个事——”
孟冬拉住徐哥，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去！”
老周家儿子是大学生，既然他说没事，那应该没关系吧。
孟冬胆小，虽然下定了决心，回家还是跟孟夏把这事儿说了，问孟夏的意见。
孟夏不以为然。“拆了就拆了，再找别的活做呗。我早就觉得卖菜太辛苦，天没亮就起来，冬天冷夏天热，刮风下雨的，还有你那腿一变天就疼，蹬三轮车都费劲，换个工作算了。滨海市只要肯干什么活不好找啊！”
孟冬听出了孟夏话语中对他的关心，心里暖暖的。“但是我只卖过菜，别的都不会。”
“不会就学，有什么难的。你当初读小学还跳级呢，要不是——刷盘子洗碗难道学不了吗？”孟夏神色不自然的说。
孟冬假装没听出他中间的停顿，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天和佳雯去瞧房子了吗？是不是就定下买那一套了？钱还差多少？”
房子！
说到孟夏最关心的事，刚才那点小错漏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佳雯另外看了一套，也是期房，明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交房，首付的钱我跟同学借，够了。”
“是那个叫赵南的吗？”孟冬听孟夏提过这个名字。
孟夏点头。
“借了多少？”孟冬追问。
“你烦不烦啊问这么多。”孟夏不耐烦。“反正你别操心了，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自己借的钱我知道还，别的你都别管了！”
“不是……我就是担心——我是你哥……”
孟夏沉下脸：“别拿你是我哥说事，我不是小孩，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孟冬脸一白。
孟夏这句‘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是说借钱买房的事还是……
“睡了！”孟夏瞧见孟冬苍白的脸，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愿意缓和气氛，索性硬邦邦的丢下两个字然后嚯的起身回了自己屋，将门甩上。
孟冬愣愣的盯着孟夏的房门发了会儿呆，苦笑。
有些坎儿永远都过不去，有些事儿永远也忘不了。
从十三年前孟家从偏僻遥远的家乡来到滨海，其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坎坷。自孟家父母六年前相继过世，孟冬和孟夏兄弟俩更是相依为命。孟夏对孟冬的态度也越来越缓和，有时候孟冬都快忘了往事，但有时候孟夏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却提醒孟冬——别忘记你做过什么事！
睡梦中，孟冬仿佛又回到了青涩纯净的中学时代，有一次经历令他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往事，梦到一张死也忘不了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