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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竹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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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连羲没提杜千林不告而别的事：「千林，记住了，你以后就在山的边缘砍柴，不要进深山里边，下次肯定就遇不上我了。 」
「你怎么会来？」
「哈，还不是判断错误了。」连羲不甘心地看着那头大怪物，一撇嘴，「还以为是安氏子的气息呢，原来是一头异兽。不过，救了你比找到安氏子还值得。」
上一次，连羲回到奚京后，被连父派到西疆平乱，所以追杀安氏子一事转交给他人。如今西疆已平，他重新执掌「断刀印 」，继续追杀任务。
以前连羲总爱说搜索的线索，这次却没主动提过，被问及时，也只是笑一笑，以剑剁着树干：「谁耐烦总追一个缥缈的线索啊，父王的命令，没办法。他的七个儿子，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能被这么使唤来使唤去了。」
能者多劳，连羲一直驰骋在马背上，忙时征战，闲时追人，偶尔砍杀异兽。连父有七个孩子，同父异母，年龄相当。连羲打仗厉害，却不擅勾心斗角，上次也是被兄弟陷害才遣到西疆的。好在他遇强则更强，带着累累战功回来了。
杜千林知道他心里不爽快：「你别急，你那么厉害，总会追到的。你的剑味道好大，放水里冲一冲吧。」
连羲嗅了一嗅：「没有啊。」
河水的味道冲淡了血的味道，杜千林心里舒服了，挨着连羲，心情就像这秋天的水一样清澈自在，从未有过的透彻。
连羲南征北战，没空休息，趁机歇息一两日。
恰好菱角成熟了，两人买了一兜子，上了河边的一只小船。撇开艄公，只剩他们两人。船很小，船篷更小，两人都挤。杜千林划船，连羲在船篷里剥菱角。菱角硬，费了不少劲。杜千林问了好几次，连羲都说没剥完。船行到河中间，虽然水流有点急，杜千林还是耐不住了，提起桨进到船篷里。
「你不划船，进来干什么。」连羲向里剥着菱角，也没回头。
「我想吃。」
「给。」连羲没回头，向后递出，皙白的菱角十分可爱。
杜千林刚要接，一个激流，船颠簸了一下，他一下子抱住了连羲的肩膀。连羲也惯性地向前一倾身，没回头，只是笑：「不许背后偷袭，要不全掉水里啦。」
「水太急。」
又一个激流，杜千林又向前扑，几乎把连羲推到船篷上了。连羲啊呀一声，回头一笑，嘴角翘翘的，像极了他手中的菱角。杜千林的手往下移，拥住连羲的腰，腰细，身形修长，握着刚好。连羲依旧剥菱角，轻哼着没音调的小曲儿。
船被激流冲得转圈圈，两人就这么贴着。
杜千林应该去划船，免得碰上江石，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舍不得放手。
「别动，我喂你。」连羲没回头，反手从肩膀递，将菱角放进杜千林的嘴巴里。就着反手喂的姿势，杜千林看着连羲的眼睛，一口一口地吃：菱角脆脆的，甘甜，鲜嫩，带着一股活泼泼的清新水汽。
他第一次离连羲的脸这么近，离连羲微翘的菱唇这么近。
每次想起，都有一股菱角的沁甜味道。
当晚，白雁秋霜，明月生凉。连羲无意中碰了一下杜千林的手，凉凉的，他立刻嘲笑说：「你冷吗？血气也太不行了，白长这么长的个子了，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头。」
「以前不这样，比别人还热呢，最近才是。」杜千林争辩。
连羲把衣服盖在他身上，两人在星幕下挨着睡，手枕在后脑勺下，都没有说话。连羲乏得快，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嘴角依然是上翘的，极其好看。杜千林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靠过去仔仔细细地看。
第二天，秋清气爽。
杜千林还想跟连羲在一起。连羲笑得眉眼弯弯，说行是行，只许再虚度一天。恰逢乌长镇的集市，很是热闹，杜千林兴致勃勃地跑去买极难等的醋泡芋仔，费了好些功夫。等回头找时，连羲不见了。他大惊失色，连忙找去。
遥遥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我让你跑，你跑啊，再跑踹断你的骨头。」
「饶命，英雄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是带着哭腔的喊声。
原来，连羲没有一把称心的剑，见樊记铁匠铺里挂着好几把，就进来看看，没想到遇上了一个泼皮敲诈铁匠，咋咋呼呼要砸摊子。连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直把那个泼皮打得哭爹喊娘一身骨头都被打得快错位了。
等连羲停下狠踹，那泼皮一把鼻涕一把泪跑了，鞋子掉了也不敢捡。连羲看着他落荒而逃，双手抱心前，立于一排寒剑之前，骄傲，又意气奋发，说不尽的年轻气盛。
铁匠重义气，当即要送给连羲一把剑。连羲直摇头，说够不锋利，其实他要的剑得有斩杀异兽的威力。铁匠顿时涨红了脸，大声说他手头正炼的一把重剑，绝对锋利。
连羲推辞不掉，笑着跟杜千林耳语：「这铁匠真奇怪，这一把剑贵重多了。」
没想铁匠给听见了，愤然说：「这哪能一样？给泼皮就辱没樊家的名声了；给公子你，是知恩图报。再说了，公子年少才俊，也不辱没这把剑！」他拽着不让走，把连羲的手腕都拽红了。
杜千林看不下去，走过去，将铁匠的手掰开，铁匠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连羲也愣了一愣。
杜千林憋出一句话：「既然他给，你就收着呗。」
铁匠兴高采烈地领他们去看，一把剑锻得炉火纯青。连羲揶揄杜千林不该贸然接受，一把寻常剑能有什么用。杜千林很有信心，将铁匠支开后，随手拿起一把利剑往手腕上一抹，血流如注。
连羲顿时惊呆了，连忙捂住杜千林的血口，又急又气：「你疯了吗？你干什么又割血啊，那么多血会死人的，你是真傻啊！你气死我了！割这么大一个口子，就算练出绝世好剑又怎么样，你会死啊！」
「不会。」昨天血滴到板斧上，令其发出异样的光芒，杜千林就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血的功用。
「怎么不会，你以为你是干将莫邪啊！」
血入火中，剑倏然发出奇特的青光，如朝阳蓬勃而出。连羲顿时呆住了，手不由得松开，连杜千林腕上的血再度喷出也没看见，只是惊愕地看着炉火中骤然发生的一切。
铁匠刚好进来，欣喜地大叫：「啊！成了！果然跟古法一样！这银子花得值啊！」
铁匠一直为练不出好剑苦恼，于是费了重金购得一本古法，依着秘诀炼剑，可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受骗了呢。一时间，整个铁匠铺回荡着铁匠的狂喜大笑声和嗡嗡的剑鸣声，以及连羲突如其来的沉默。
两人肩并肩走了很远，连羲都不出声，杜千林忍不住急切地问：「你不喜欢这剑吗？」
「不，挺好的，我喜欢。」
「可你没笑。」
连羲看了他一眼，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含糊地说：「一定是因为古法的缘故。这把剑真好用，声音也很好听，我喜欢。」
「真的？」
「可你要记住，别随便流血，人的身上没有几碗血，流多了就会死。」
若是能让连羲得到一把好剑，流些血又算什么。
杜千林催促说：「你快给它取个名字。」
连羲盯着剑刃看了许久：「千秋剑，怎么样？」秋天，邂逅杜千林，因此名之，大概是这个寓意。杜千林使劲点了点头，心中欢喜得不得了。
然而，连羲沉默了很多。
两人一路走到湖边，风挟着湿漉漉的湖气迎面而来，连羲忽然开口：「千林，我一直不想追杀安氏子，因为，他是父王的救命恩人。」
【第四章】
连羲没提杜千林不告而别的事：「千林，记住了，你以后就在山的边缘砍柴，不要进深山里边，下次肯定就遇不上我了。 」
「你怎么会来？」
「哈，还不是判断错误了。」连羲不甘心地看着那头大怪物，一撇嘴，「还以为是安氏子的气息呢，原来是一头异兽。不过，救了你比找到安氏子还值得。」
上一次，连羲回到奚京后，被连父派到西疆平乱，所以追杀安氏子一事转交给他人。如今西疆已平，他重新执掌「断刀印 」，继续追杀任务。
以前连羲总爱说搜索的线索，这次却没主动提过，被问及时，也只是笑一笑，以剑剁着树干：「谁耐烦总追一个缥缈的线索啊，父王的命令，没办法。他的七个儿子，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能被这么使唤来使唤去了。」
能者多劳，连羲一直驰骋在马背上，忙时征战，闲时追人，偶尔砍杀异兽。连父有七个孩子，同父异母，年龄相当。连羲打仗厉害，却不擅勾心斗角，上次也是被兄弟陷害才遣到西疆的。好在他遇强则更强，带着累累战功回来了。
杜千林知道他心里不爽快：「你别急，你那么厉害，总会追到的。你的剑味道好大，放水里冲一冲吧。」
连羲嗅了一嗅：「没有啊。」
河水的味道冲淡了血的味道，杜千林心里舒服了，挨着连羲，心情就像这秋天的水一样清澈自在，从未有过的透彻。
连羲南征北战，没空休息，趁机歇息一两日。
恰好菱角成熟了，两人买了一兜子，上了河边的一只小船。撇开艄公，只剩他们两人。船很小，船篷更小，两人都挤。杜千林划船，连羲在船篷里剥菱角。菱角硬，费了不少劲。杜千林问了好几次，连羲都说没剥完。船行到河中间，虽然水流有点急，杜千林还是耐不住了，提起桨进到船篷里。
「你不划船，进来干什么。」连羲向里剥着菱角，也没回头。
「我想吃。」
「给。」连羲没回头，向后递出，皙白的菱角十分可爱。
杜千林刚要接，一个激流，船颠簸了一下，他一下子抱住了连羲的肩膀。连羲也惯性地向前一倾身，没回头，只是笑：「不许背后偷袭，要不全掉水里啦。」
「水太急。」
又一个激流，杜千林又向前扑，几乎把连羲推到船篷上了。连羲啊呀一声，回头一笑，嘴角翘翘的，像极了他手中的菱角。杜千林的手往下移，拥住连羲的腰，腰细，身形修长，握着刚好。连羲依旧剥菱角，轻哼着没音调的小曲儿。
船被激流冲得转圈圈，两人就这么贴着。
杜千林应该去划船，免得碰上江石，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舍不得放手。
「别动，我喂你。」连羲没回头，反手从肩膀递，将菱角放进杜千林的嘴巴里。就着反手喂的姿势，杜千林看着连羲的眼睛，一口一口地吃：菱角脆脆的，甘甜，鲜嫩，带着一股活泼泼的清新水汽。
他第一次离连羲的脸这么近，离连羲微翘的菱唇这么近。
每次想起，都有一股菱角的沁甜味道。
当晚，白雁秋霜，明月生凉。连羲无意中碰了一下杜千林的手，凉凉的，他立刻嘲笑说：「你冷吗？血气也太不行了，白长这么长的个子了，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头。」
「以前不这样，比别人还热呢，最近才是。」杜千林争辩。
连羲把衣服盖在他身上，两人在星幕下挨着睡，手枕在后脑勺下，都没有说话。连羲乏得快，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嘴角依然是上翘的，极其好看。杜千林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靠过去仔仔细细地看。
第二天，秋清气爽。
杜千林还想跟连羲在一起。连羲笑得眉眼弯弯，说行是行，只许再虚度一天。恰逢乌长镇的集市，很是热闹，杜千林兴致勃勃地跑去买极难等的醋泡芋仔，费了好些功夫。等回头找时，连羲不见了。他大惊失色，连忙找去。
遥遥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我让你跑，你跑啊，再跑踹断你的骨头。」
「饶命，英雄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是带着哭腔的喊声。
原来，连羲没有一把称心的剑，见樊记铁匠铺里挂着好几把，就进来看看，没想到遇上了一个泼皮敲诈铁匠，咋咋呼呼要砸摊子。连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直把那个泼皮打得哭爹喊娘一身骨头都被打得快错位了。
等连羲停下狠踹，那泼皮一把鼻涕一把泪跑了，鞋子掉了也不敢捡。连羲看着他落荒而逃，双手抱心前，立于一排寒剑之前，骄傲，又意气奋发，说不尽的年轻气盛。
铁匠重义气，当即要送给连羲一把剑。连羲直摇头，说够不锋利，其实他要的剑得有斩杀异兽的威力。铁匠顿时涨红了脸，大声说他手头正炼的一把重剑，绝对锋利。
连羲推辞不掉，笑着跟杜千林耳语：「这铁匠真奇怪，这一把剑贵重多了。」
没想铁匠给听见了，愤然说：「这哪能一样？给泼皮就辱没樊家的名声了；给公子你，是知恩图报。再说了，公子年少才俊，也不辱没这把剑！」他拽着不让走，把连羲的手腕都拽红了。
杜千林看不下去，走过去，将铁匠的手掰开，铁匠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连羲也愣了一愣。
杜千林憋出一句话：「既然他给，你就收着呗。」
铁匠兴高采烈地领他们去看，一把剑锻得炉火纯青。连羲揶揄杜千林不该贸然接受，一把寻常剑能有什么用。杜千林很有信心，将铁匠支开后，随手拿起一把利剑往手腕上一抹，血流如注。
连羲顿时惊呆了，连忙捂住杜千林的血口，又急又气：「你疯了吗？你干什么又割血啊，那么多血会死人的，你是真傻啊！你气死我了！割这么大一个口子，就算练出绝世好剑又怎么样，你会死啊！」
「不会。」昨天血滴到板斧上，令其发出异样的光芒，杜千林就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血的功用。
「怎么不会，你以为你是干将莫邪啊！」
血入火中，剑倏然发出奇特的青光，如朝阳蓬勃而出。连羲顿时呆住了，手不由得松开，连杜千林腕上的血再度喷出也没看见，只是惊愕地看着炉火中骤然发生的一切。
铁匠刚好进来，欣喜地大叫：「啊！成了！果然跟古法一样！这银子花得值啊！」
铁匠一直为练不出好剑苦恼，于是费了重金购得一本古法，依着秘诀炼剑，可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受骗了呢。一时间，整个铁匠铺回荡着铁匠的狂喜大笑声和嗡嗡的剑鸣声，以及连羲突如其来的沉默。
两人肩并肩走了很远，连羲都不出声，杜千林忍不住急切地问：「你不喜欢这剑吗？」
「不，挺好的，我喜欢。」
「可你没笑。」
连羲看了他一眼，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含糊地说：「一定是因为古法的缘故。这把剑真好用，声音也很好听，我喜欢。」
「真的？」
「可你要记住，别随便流血，人的身上没有几碗血，流多了就会死。」
若是能让连羲得到一把好剑，流些血又算什么。
杜千林催促说：「你快给它取个名字。」
连羲盯着剑刃看了许久：「千秋剑，怎么样？」秋天，邂逅杜千林，因此名之，大概是这个寓意。杜千林使劲点了点头，心中欢喜得不得了。
然而，连羲沉默了很多。
两人一路走到湖边，风挟着湿漉漉的湖气迎面而来，连羲忽然开口：「千林，我一直不想追杀安氏子，因为，他是父王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