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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妙计诱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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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脑子真不灵光,杜千林把喜服和底裳扔过去:「都穿上。 」
「你疯了!」
「走是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他们没事吧?」
「……」至少这对野鸳鸯互明心意了,识趣的话,醒来就远走高飞吧。
杜千林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不多时几个影卫现身了。他下令,让他们充当送亲者,将伪新人连思锦送一程。掩人耳目,顺利的话能走好长一段路。
影卫们做事麻利,瞬间把送亲的队伍围了。送亲的人吓得以一个瑟瑟发抖,跟要被屠宰的小羊羔一样。影卫们齐齐换上了普通的迎亲服,手中的匕首若隐若现。
为首的一个老头牙齿直打战:「这位爷,送、送、送到哪里去啊?」
杜千林说:「原先送哪,现在还送哪。」
轿夫不敢多问,抬起就走。
坐过的轿子无数,没有一次如此纠结凌乱。连思锦扶着轿沿,头疼和伤疼都涌上来。逃得太仓促,疗伤药也没带,现在可尝到苦头了。杜千林递进去一块湿布和一个小罐子:「清理一下伤口,药在这里。」
「我不会。」生来就是七王爷,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伤呐。
杜千林听完,脸皮一抽,差点就说出你倒是会什么,就会麻烦别人吗?你是不是连羲的弟弟?你跟他到底有哪一点像?是非之地,没时间停下里专门疗伤,杜千林一侧身,上了轿子,轿子的速度依旧如飞。
两人挤着,伸不开手,就差身体贴身体。连思锦撩着红喜服,让杜千林清理伤口。头上戴的凤冠,虽简陋,凤凰口里衔着的珠玉流苏一样没少,摇摇晃晃,叮当作响,随着轿子的晃悠直往杜千林的脸上甩。
杜千林一皱眉:「你就不会拿着这玩意啊。」
连思锦嘟囔:「你就不会搂着我?」
杜千林瞅了一眼,苍白的脸,在喜服的映照下泛出霞蔚之色。相似的脸,连羲的脸上可从不会出现这种疑似羞涩的红晕——不,那时连羲喂菱角时,似乎也起了红晕。
杜千林一走神,轿子忽猛的一晃,他没提防,手本能一戳,正戳到了白生生的伤口。连思锦啊的一声,脸比伤口还白。
杜千林忙捂住他的嘴。
外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孙管家,您怎么赶来了?」
孙管家的嗓门粗犷:「哎呦我的天,昨晚等了一晚不见了,我能不来看看吗?孙公子发了好大的火,就差把屋顶给掀了。」
「孙管家,昨日下大雨,山路实在不能走,就耽搁了,可怎么办呐?」
「死马全当活马医呗。对了,新人怎样,费了不少银子呢。」
「呃,咳。」
「怎么的,不好看?」
老人哪敢说里边不是真正的新人,只含混地说:「老夫虚度五十多年,长这么俊的也没几个。」
孙管家发出猥琐的笑声:「这就好,洞房一高兴,孙公子就不计较这一时半会儿了。喇叭唢呐都给我吹起来,翻过七八个村子就到了,孙公子等着呢!」
谁还敢想洞房的事啊,老人抽搐着脸皮不吭声。
轿子慢下来,晃悠着向前,连思锦的嘴唇贴近杜千林的耳廓,热气呼出:「搂着我啊,你怕什么,还是你想趁机多揩油?」
有病不是,谁愿意揩你油?杜千林左手环过连思锦的腰,帮他抹药。这样,轿子再怎么晃,连思锦也是在他的环抱中晃悠。
「我们好亲密啊。」连思锦的声音迷离。
擦上药,包扎完,杜千林听见孙管家的声音离得很远,他掀帘子要下去,被连思锦拽住了:「被那什么孙管家看见了怎么办?」
「难得你也会动脑子。」杜千林嗤笑。
「我什么时候没动脑子啊,趁着现在是半路,好溜,不如……」
「老实呆着,该下的时候会叫你。」杜千林一掀帘子,飞快跳了下去,没有引起任何喧哗。顿时轻松了,没有聒噪,也不用刻意地不看那张脸,真是太好了。他使劲拂去所有杂念,努力凝想当下的目的:
将人带到雁断山,引出连羲。
果是黄道吉日,一路上都看见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话说,又来了一队送亲的人,轿子是差不多,礼仪也差不多,可这一家富豪奢侈,迎亲的人都上百号了。两队一相逢,路太狭窄,大家都得侧着身过,人挤人,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那叫一个喧嚣。
孙管家扶着新人的轿子,大声喊道:「各位,就在前边的那个院子。」路的尽头,好些人在翘首企盼。为首的马上,痴肥的孙公子笼着袖子,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竟然这么近?
如果让连思锦出来,只怕会更引起意外,不如拜堂成亲之后,趁机再带出来吧。再说,那支送亲队伍人太多了,总也走不完,杜千林都没法靠近轿子。
孙公子又热情又阔气,把人直往院子里招呼:「都进去,都进去,吃喜酒!」
「孙公子,我等只是来送亲的,已经收过主家的钱了,就不多留了。」送亲的老头照着杜千林的命令回答。人多嘴杂,十来个影卫管不住混入人群的人,所以,让送亲者送到就走,不许逗留。
孙公子还要留。孙管家倒是吝啬,赶紧接话茬:「啊呀那怎么好意思,大喜事的,不差一顿饭的时间吧。不过,我知道你们忙,一天送好几护人家,就不强留了,这一点碎银赏给兄弟们了,回去路上自己吃点好的。」
「不敢不敢!」老头接过了碎银,带着人匆匆离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爆竹声响起,炸得天空一团灰,刺鼻的味道随之铺散开来。杜千林捏住了鼻子,远离了一步,刚退开,呼啦一声,其他的人拥上来,有个人又高又胖又敦实,直接把杜千林挤开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五百两的银子买的新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又一群小孩呼啦一声:「撒铜钱啦!新郎官快撒铜钱啦!」
哗!一大把铜钱从天空飞下来。
人蜂拥而上,人踩人,人挤人,无数只手伸得长长的,恨不能把铜钱捏碎了。杜千林被彻底挤到了最边缘,哭笑不得。远远地,他看新人下来了,被牵引着走进了孙府。
幸好,新人没乱动,司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处乱糟糟的,杜千林的头都嗡嗡响。好容易等到拜堂成亲完毕、送入洞房,孙公子招呼大家喝酒的功夫。杜千林飞快闪进洞房,见连思锦还盖着凤冠,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着。他一愣,连忙一掀凤冠。
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谁啊?搞错花轿了,是那一支很拥挤的迎亲队!不,没有这么简单!杜千林飞快出手,掐住了新人的脖子,新人吓得脸都白了:「饶命,公子饶命,我不该见钱眼开,饶命啊!」
连思锦被人有意掉包了!
杜千林冲出去,召集影卫,速速去查那支迎亲队去哪里了。还好,迎亲队都是大动静,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这一家比孙家排场还大,也嘈杂,杜千林在影卫的掩护下直接进了洞房。
刚推门,就见床上,连思锦被新郎压住剥衣服。
连思锦拼命踹着,像一尾被钓起的鱼,也不管伤口越挣越裂,急得大喊:「骨诣你个王八蛋,你给本王滚蛋……来人啊,人都死哪去了,杜千林你个王八蛋生孩子没屁.眼!」
杜千林缓步走过去,抽剑抵在那人身后:「放开他。」
新郎回头,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不是纯正的元奚人。被锋利的剑尖威胁着,新郎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了,眉头越皱越深,眸光在红烛的映衬下深邃得看不清:「你,是谁?」
杜千林一言不发。
连思锦睁开朦胧的泪眼,噌的跳下床,咬着牙,穿衣服,束腰带,忽然抓起熊熊燃烧的烛台往杜千林身上一扔:「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死了吗!」
杜千林的剑没动,身子灵活地闪开。
啪的巨响,烛台砸在了墙上,碎得七零八落。新郎惊呆了,杜千林也直抽嘴角。连思锦不回头地去拉门——拉、拉、拉、就是拉不开——他狠狠地踹了一脚,哐,门大开,原来门是推的。
新郎和杜千林都笑了。
连思锦恼羞成怒,奔出了门。外边,新郎的人跟杜千林的人打成了一锅粥。连思锦提着长裳飞快跑出了院子,不管东南西北,一个劲往前跑,惹来好奇的目光也不管。
新郎还想追,杜千林一掣肘。新郎打都没打,应声扑倒在地,干脆利落得几乎不真实。
新郎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杜千林没有多理会,循着连思锦奔跑的方向追过去。一棵树下,穿鹅黄底裳的连思锦抱着膝盖坐着,头磕在膝盖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杜千林刚走过去,连思锦就抽腰间的匕首。杜千林轻巧一撞,咣,匕首落地。
杜千林俯身捡起匕首,上下抛了一抛:「连刀都拿不住,你能杀谁?」
「你去死!」
「我看拜堂挺有意思的……」
「滚!你喜欢你怎么不去拜啊!」连思锦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杜千林斜瞅着他,默默地抬腿要走。连思锦蓦然起身,拽住了杜千林的衣服,视线直颤抖,嘴唇也颤抖,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逃亡过的人又受这种欺负,也难怪他会害怕到哭,杜千林心中有愧:「你生气了?」
「你忽然不见了,本王当然……」连思锦哽咽。
「我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截胡的,行了,是我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连思锦抱住了杜千林:「你不要再这样!」
杜千林尴尬了,视线飘忽,最后把连思锦勉强推开,带到一个安全的客栈。连思锦也是累了,瞬间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一身衣服皱在一起也不管。衣上沾着许多爆竹纸屑,腰侧的伤口渗出点点红色。
杜千林替他解开衣裳,想换药。
连思锦忽然拽住杜千林的手,迷迷糊糊地说:「杜千林,你别走啊。」
「嗯。」
「你发誓。」
杜千林忽然一愣,对话似曾相识:「发誓啊,发誓我们这一辈子都是好兄弟,你快发誓啊!」
发誓容易,可又能怎么样?杜千林不由得说:「发什么誓,发誓就能顶用的话,活着就太简单了。对了,你认识新郎吗?」连思锦的那一声骨诣,听得清楚。
「他是嶈国的大皇子,骨诣。」
数月前,连思锦的父亲驾崩,连羲初称帝。朝廷动荡,外敌也虎视眈眈,比如凶悍的嶈国就觊觎着元奚。
这时,骨诣带着金银珠宝来和亲,闹得沸沸扬扬的。连思锦恰好去赏了几天的花,没赶上这热闹。当晚,连羲找上连思锦,讲了和亲种种好处。连思锦当时就顶回去了:兄弟们的年龄都差不多,凭什么让我去那鬼见愁的地方?分明,就是三皇兄你伺机报复!
连羲气得拂袖而去。
后来,连思锦偶尔也想过,早知道沦落到现在这地步,还不如去嶈国呢,世上若有后悔药,他愿一口气吃到饱——可是也就一想法,老天爷竟然当真了。
「骨诣跟你有仇吗?」
「什么有仇,他倾慕我已久,是我不愿意。」连思锦终于有了点儿生机,「我很受欢迎的,哼,我现在是灰头土脸的,等哪天收拾停当,保准倾倒一方。」
「哦。」倾慕用强迫的方式吗?
「有花堪折不须折,下手要快,慢了就没了。」连思锦盯着杜千林,一眨不眨。杜千林却似没有听懂一样,上完药就离开了,气得连思锦直砸床。
追兵仍如影随形。
而且,逃亡就像滚雪球,麻烦只会越滚越大。先是连羲精兵的追杀,现在多了骨诣。二人只剩逃的份,很是狼狈。继续下去,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可喜可贺的是,终于到了目的地雁断山。
【第八章】
脑子真不灵光,杜千林把喜服和底裳扔过去:「都穿上。 」
「你疯了!」
「走是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他们没事吧?」
「……」至少这对野鸳鸯互明心意了,识趣的话,醒来就远走高飞吧。
杜千林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不多时几个影卫现身了。他下令,让他们充当送亲者,将伪新人连思锦送一程。掩人耳目,顺利的话能走好长一段路。
影卫们做事麻利,瞬间把送亲的队伍围了。送亲的人吓得以一个瑟瑟发抖,跟要被屠宰的小羊羔一样。影卫们齐齐换上了普通的迎亲服,手中的匕首若隐若现。
为首的一个老头牙齿直打战:「这位爷,送、送、送到哪里去啊?」
杜千林说:「原先送哪,现在还送哪。」
轿夫不敢多问,抬起就走。
坐过的轿子无数,没有一次如此纠结凌乱。连思锦扶着轿沿,头疼和伤疼都涌上来。逃得太仓促,疗伤药也没带,现在可尝到苦头了。杜千林递进去一块湿布和一个小罐子:「清理一下伤口,药在这里。」
「我不会。」生来就是七王爷,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伤呐。
杜千林听完,脸皮一抽,差点就说出你倒是会什么,就会麻烦别人吗?你是不是连羲的弟弟?你跟他到底有哪一点像?是非之地,没时间停下里专门疗伤,杜千林一侧身,上了轿子,轿子的速度依旧如飞。
两人挤着,伸不开手,就差身体贴身体。连思锦撩着红喜服,让杜千林清理伤口。头上戴的凤冠,虽简陋,凤凰口里衔着的珠玉流苏一样没少,摇摇晃晃,叮当作响,随着轿子的晃悠直往杜千林的脸上甩。
杜千林一皱眉:「你就不会拿着这玩意啊。」
连思锦嘟囔:「你就不会搂着我?」
杜千林瞅了一眼,苍白的脸,在喜服的映照下泛出霞蔚之色。相似的脸,连羲的脸上可从不会出现这种疑似羞涩的红晕——不,那时连羲喂菱角时,似乎也起了红晕。
杜千林一走神,轿子忽猛的一晃,他没提防,手本能一戳,正戳到了白生生的伤口。连思锦啊的一声,脸比伤口还白。
杜千林忙捂住他的嘴。
外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孙管家,您怎么赶来了?」
孙管家的嗓门粗犷:「哎呦我的天,昨晚等了一晚不见了,我能不来看看吗?孙公子发了好大的火,就差把屋顶给掀了。」
「孙管家,昨日下大雨,山路实在不能走,就耽搁了,可怎么办呐?」
「死马全当活马医呗。对了,新人怎样,费了不少银子呢。」
「呃,咳。」
「怎么的,不好看?」
老人哪敢说里边不是真正的新人,只含混地说:「老夫虚度五十多年,长这么俊的也没几个。」
孙管家发出猥琐的笑声:「这就好,洞房一高兴,孙公子就不计较这一时半会儿了。喇叭唢呐都给我吹起来,翻过七八个村子就到了,孙公子等着呢!」
谁还敢想洞房的事啊,老人抽搐着脸皮不吭声。
轿子慢下来,晃悠着向前,连思锦的嘴唇贴近杜千林的耳廓,热气呼出:「搂着我啊,你怕什么,还是你想趁机多揩油?」
有病不是,谁愿意揩你油?杜千林左手环过连思锦的腰,帮他抹药。这样,轿子再怎么晃,连思锦也是在他的环抱中晃悠。
「我们好亲密啊。」连思锦的声音迷离。
擦上药,包扎完,杜千林听见孙管家的声音离得很远,他掀帘子要下去,被连思锦拽住了:「被那什么孙管家看见了怎么办?」
「难得你也会动脑子。」杜千林嗤笑。
「我什么时候没动脑子啊,趁着现在是半路,好溜,不如……」
「老实呆着,该下的时候会叫你。」杜千林一掀帘子,飞快跳了下去,没有引起任何喧哗。顿时轻松了,没有聒噪,也不用刻意地不看那张脸,真是太好了。他使劲拂去所有杂念,努力凝想当下的目的:
将人带到雁断山,引出连羲。
果是黄道吉日,一路上都看见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话说,又来了一队送亲的人,轿子是差不多,礼仪也差不多,可这一家富豪奢侈,迎亲的人都上百号了。两队一相逢,路太狭窄,大家都得侧着身过,人挤人,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那叫一个喧嚣。
孙管家扶着新人的轿子,大声喊道:「各位,就在前边的那个院子。」路的尽头,好些人在翘首企盼。为首的马上,痴肥的孙公子笼着袖子,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竟然这么近?
如果让连思锦出来,只怕会更引起意外,不如拜堂成亲之后,趁机再带出来吧。再说,那支送亲队伍人太多了,总也走不完,杜千林都没法靠近轿子。
孙公子又热情又阔气,把人直往院子里招呼:「都进去,都进去,吃喜酒!」
「孙公子,我等只是来送亲的,已经收过主家的钱了,就不多留了。」送亲的老头照着杜千林的命令回答。人多嘴杂,十来个影卫管不住混入人群的人,所以,让送亲者送到就走,不许逗留。
孙公子还要留。孙管家倒是吝啬,赶紧接话茬:「啊呀那怎么好意思,大喜事的,不差一顿饭的时间吧。不过,我知道你们忙,一天送好几护人家,就不强留了,这一点碎银赏给兄弟们了,回去路上自己吃点好的。」
「不敢不敢!」老头接过了碎银,带着人匆匆离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爆竹声响起,炸得天空一团灰,刺鼻的味道随之铺散开来。杜千林捏住了鼻子,远离了一步,刚退开,呼啦一声,其他的人拥上来,有个人又高又胖又敦实,直接把杜千林挤开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五百两的银子买的新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又一群小孩呼啦一声:「撒铜钱啦!新郎官快撒铜钱啦!」
哗!一大把铜钱从天空飞下来。
人蜂拥而上,人踩人,人挤人,无数只手伸得长长的,恨不能把铜钱捏碎了。杜千林被彻底挤到了最边缘,哭笑不得。远远地,他看新人下来了,被牵引着走进了孙府。
幸好,新人没乱动,司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处乱糟糟的,杜千林的头都嗡嗡响。好容易等到拜堂成亲完毕、送入洞房,孙公子招呼大家喝酒的功夫。杜千林飞快闪进洞房,见连思锦还盖着凤冠,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着。他一愣,连忙一掀凤冠。
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谁啊?搞错花轿了,是那一支很拥挤的迎亲队!不,没有这么简单!杜千林飞快出手,掐住了新人的脖子,新人吓得脸都白了:「饶命,公子饶命,我不该见钱眼开,饶命啊!」
连思锦被人有意掉包了!
杜千林冲出去,召集影卫,速速去查那支迎亲队去哪里了。还好,迎亲队都是大动静,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这一家比孙家排场还大,也嘈杂,杜千林在影卫的掩护下直接进了洞房。
刚推门,就见床上,连思锦被新郎压住剥衣服。
连思锦拼命踹着,像一尾被钓起的鱼,也不管伤口越挣越裂,急得大喊:「骨诣你个王八蛋,你给本王滚蛋……来人啊,人都死哪去了,杜千林你个王八蛋生孩子没屁.眼!」
杜千林缓步走过去,抽剑抵在那人身后:「放开他。」
新郎回头,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不是纯正的元奚人。被锋利的剑尖威胁着,新郎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了,眉头越皱越深,眸光在红烛的映衬下深邃得看不清:「你,是谁?」
杜千林一言不发。
连思锦睁开朦胧的泪眼,噌的跳下床,咬着牙,穿衣服,束腰带,忽然抓起熊熊燃烧的烛台往杜千林身上一扔:「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死了吗!」
杜千林的剑没动,身子灵活地闪开。
啪的巨响,烛台砸在了墙上,碎得七零八落。新郎惊呆了,杜千林也直抽嘴角。连思锦不回头地去拉门——拉、拉、拉、就是拉不开——他狠狠地踹了一脚,哐,门大开,原来门是推的。
新郎和杜千林都笑了。
连思锦恼羞成怒,奔出了门。外边,新郎的人跟杜千林的人打成了一锅粥。连思锦提着长裳飞快跑出了院子,不管东南西北,一个劲往前跑,惹来好奇的目光也不管。
新郎还想追,杜千林一掣肘。新郎打都没打,应声扑倒在地,干脆利落得几乎不真实。
新郎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杜千林没有多理会,循着连思锦奔跑的方向追过去。一棵树下,穿鹅黄底裳的连思锦抱着膝盖坐着,头磕在膝盖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杜千林刚走过去,连思锦就抽腰间的匕首。杜千林轻巧一撞,咣,匕首落地。
杜千林俯身捡起匕首,上下抛了一抛:「连刀都拿不住,你能杀谁?」
「你去死!」
「我看拜堂挺有意思的……」
「滚!你喜欢你怎么不去拜啊!」连思锦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杜千林斜瞅着他,默默地抬腿要走。连思锦蓦然起身,拽住了杜千林的衣服,视线直颤抖,嘴唇也颤抖,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逃亡过的人又受这种欺负,也难怪他会害怕到哭,杜千林心中有愧:「你生气了?」
「你忽然不见了,本王当然……」连思锦哽咽。
「我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截胡的,行了,是我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连思锦抱住了杜千林:「你不要再这样!」
杜千林尴尬了,视线飘忽,最后把连思锦勉强推开,带到一个安全的客栈。连思锦也是累了,瞬间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一身衣服皱在一起也不管。衣上沾着许多爆竹纸屑,腰侧的伤口渗出点点红色。
杜千林替他解开衣裳,想换药。
连思锦忽然拽住杜千林的手,迷迷糊糊地说:「杜千林,你别走啊。」
「嗯。」
「你发誓。」
杜千林忽然一愣,对话似曾相识:「发誓啊,发誓我们这一辈子都是好兄弟,你快发誓啊!」
发誓容易,可又能怎么样?杜千林不由得说:「发什么誓,发誓就能顶用的话,活着就太简单了。对了,你认识新郎吗?」连思锦的那一声骨诣,听得清楚。
「他是嶈国的大皇子,骨诣。」
数月前,连思锦的父亲驾崩,连羲初称帝。朝廷动荡,外敌也虎视眈眈,比如凶悍的嶈国就觊觎着元奚。
这时,骨诣带着金银珠宝来和亲,闹得沸沸扬扬的。连思锦恰好去赏了几天的花,没赶上这热闹。当晚,连羲找上连思锦,讲了和亲种种好处。连思锦当时就顶回去了:兄弟们的年龄都差不多,凭什么让我去那鬼见愁的地方?分明,就是三皇兄你伺机报复!
连羲气得拂袖而去。
后来,连思锦偶尔也想过,早知道沦落到现在这地步,还不如去嶈国呢,世上若有后悔药,他愿一口气吃到饱——可是也就一想法,老天爷竟然当真了。
「骨诣跟你有仇吗?」
「什么有仇,他倾慕我已久,是我不愿意。」连思锦终于有了点儿生机,「我很受欢迎的,哼,我现在是灰头土脸的,等哪天收拾停当,保准倾倒一方。」
「哦。」倾慕用强迫的方式吗?
「有花堪折不须折,下手要快,慢了就没了。」连思锦盯着杜千林,一眨不眨。杜千林却似没有听懂一样,上完药就离开了,气得连思锦直砸床。
追兵仍如影随形。
而且,逃亡就像滚雪球,麻烦只会越滚越大。先是连羲精兵的追杀,现在多了骨诣。二人只剩逃的份,很是狼狈。继续下去,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可喜可贺的是,终于到了目的地雁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