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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睡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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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别动，肉搏你也搏不过我。 」杜千林用手心包裹住连羲的手背，很冷。
杜千林贴紧了连羲的后背，运起灵力，手掌抚摸过连羲的全身骨骼。连羲的身体渐渐暖和了，姿势也舒展开来，呼吸，渐渐匀称，似乎已睡去。他的嘴唇，依然是微微翘起，像菱角一样。
连羲的腰依旧很细，修长，抱着合手。
那时的体温暖，现在冷。杜千林的手抚过连羲的肋骨，默默数着：一根、两根、三根。连羲的腰忽然动了一动，声音清晰：「为什么还不回雁断山，栖蛰期不是快到了吗？」
「你怎么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我比你还了解蛰孟兽。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再带人去抓你了。」连羲停了一停，「我也会封了雁断山，不让人出入。」
「为什么？」
「……我吃了噬谎虫，谁知道会怎么样，你要死了，我不也死了。」连羲扯出一个理由。
「不会，我死不会影响你。」
「反正你不能有事。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奚京？」
「从一见面，你就不停地问‘为什么来、什么时候走’，你是有多见不得我？你以为我不想走，我恨不得现在就走。」杜千林恼了。
连羲提高声音责问道：「那你还犹豫什么？我现在就给你放通行令。」
杜千林怒了：「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走。」
连羲半撑起的身体又睡下了，唇微微翘起，像笑一样，似乎怕冷似的继续偎回温暖的怀抱。相拥着，连羲的身体暖和了，露出的脖子、后颈和脸还是凉的。杜千林的脸贴在连羲的后颈，一热一凉正好。
连羲一颤，头微前倾，挪开距离：「算了，我暖和了。」
杜千林锲而不舍地贴过去。
连羲就没再躲了。
「你不是讨厌奚京吗，怎么来了，是特意来看思锦的吗？」连羲又问了一遍。虽然‘奚京为什么会出现异兽’这事更紧急，可连羲只想就‘杜千林为什么而来’得到一个明确的解释。
「不是。」
「那你怎么来了？」连羲深深记得杜千林对奚京的排斥。然而，现在杜千林却来了，直接去了连思锦的府邸，还和骨诣打起来了，怎么看怎么像争风吃醋，在场的人都说连思锦与杜千林态度极亲昵。
杜千林回答：「反正不是找他的。」
连羲的心骤然放下来，一阵欣喜掠过：「不是来找思锦就好，你一定要远离他，我可不是吃醋。」连羲咬了一下舌头，恨自己竟然说出吃醋这种话，又忙解释，「思锦身有引魂，会加速你进入栖蛰期。上次他逃往北边，我就特别着急，没想到他误打误撞还是遇上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杜千林心中一暖。原来连羲是为自己着想呢，说出心底的话：「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
「我没找到合适的栖蛰之所。」
「为什么不回雁断山，我说过不会去打扰你的，你还担心什么？」连羲翻过身，面对杜千林，月光下，两人对视着。
杜千林看着他。
连羲的眼眸就像当初那么澄澈，像剥开了壳的菱角，不说话，含满了期许。连羲是唯一的朋友，是唯一诚挚对待自己的人，是同一片莲叶下一同避雨的蜻蜓。跟连羲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就像被水冲刷过的石头，尘土都被冲走，石头那么漂亮，那么光滑，带着漂亮的颜色。漂亮地存在着，或许有过杂尘，但都不要紧，不在意。一瞬间就回到多年前，彼此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心无芥蒂。
杜千林不由自主就说出了一路的遭遇。
连羲听得认真，偶尔也插话，尤其问明扬怎么回事，得知双生子的纠葛之后，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一针见血地总结：「你被人盯上了，只要红砂兽不死，你就甩不脱。趁着你还有精力，我设下陷阱，诱它再出来，彻底斩草除根，你尽早离开奚京。」
莫非惦记上红砂兽的心胆了？杜千林闷闷地说：「不要在我面前杀异兽，否则，我会失控。」
「我几时在你面前杀过？」
「不要提杀。」
气氛僵了一下，连羲先让步：「只要异兽不出现在城池，我就不会先动手。明天，我设计诱杀他后，你就走吧。万一，你在皇宫就睡着了，那可怎么办。不过，要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让别人动你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噬谎虫啊，这种诡异的虫子只有你知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找谁去啊。」连羲再度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个理由。
「都说了不用怕。」
「我偏要万无一失！」连羲转移话题，「你还像刚才那样吧，身体能暖和一点。」
杜千林他透过掌心的抚摸，将丝丝热量度进骨骼中，连羲越来越暖。两人商量如何诱红砂兽出来，为免殃及奚京，地点定在了奚京外的御林苑，皇族猎物之所。那地方树多人少，可将损失降到最少。
次日，连羲的体温比杜千林还高。
连思锦早在门外等候着，见两人一同出来，也没惊讶，他手中抱一只软乎乎的白狻猊幼崽，就跟长毛的小狗一样，白白的，绒绒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他笑着呈上：「虽然是用不上了，好歹也是臣弟的一片心意，这白狻猊天生体热，就跟暖炉一样，皇兄可放在龙床上随时取暖。」
连羲接了过来，白狻猊探出粉嘟嘟的舌头舔了舔连羲的手背，也是软软的。连羲笑了：「果然暖和，比……这玩意儿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苗子好的话，比狮子还大；苗子不好，就一直这样。臣弟养了三个月，半点肉都没多长。」看来苗子不好。
杜千林看白狻猊不住地舔连羲，心里不舒服：「狻猊有赤、白之分。赤狻猊一出生就能看出高下；白狻猊，看似温良，其实凶狠难驯，血性起了，咬断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连羲抓了抓那白毛：「能这么厉害？连指头都咬不断吧？」
连思锦挑了挑眼皮，终于正眼看杜千林，微微一笑：「千林说得也有道理，不过，那是能长大的白狻猊，臣弟绝不敢送皇兄那等凶悍之物；像这一头，没什么出息，也就能指望冬天用来暖暖手了。皇兄，今天不上朝，有没有什么打算？」
「去御林苑活动活动筋骨。」连羲说。
「御林苑？呵，那一亩三分地儿，能有什么好猎物，跑马都跑不开。不如，去臣弟的悠游苑，又大，稀罕的飞禽走兽又多，皇兄的身手才能施展得开。」连思锦一点儿不懂谦逊低调。
「以前兄弟们几个想进去玩耍，怎么说你都不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天下之土，莫非王土，臣弟几时不肯？」
一如既往，连思锦说话有点冲。自小，他就受父亲宠爱，在兄弟中也是骄纵惯了。如今连羲在上，他心底也不服气。不服但又不得不服，所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连羲一笑：「难得你大方一回。千林，就去悠游苑吧。」
连思锦喜好声色犬马，人称活的销金库，绝不是浪得虚名。悠游苑，是先帝赏赐的私苑，比御林苑还像皇家猎场，沿着山脚绵延而去，由高高的荆棘篱笆围起来，看不到尽头。悠游苑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连思锦的行宫悠游宫，阁楼，有亭台，绮丽的观景之台等等，极尽华丽。另一部分，就是地域辽阔的大猎场。
一同行猎的有四个人：连羲、连思锦、杜千林、明扬。
连羲在最前边，偶尔抽箭。明扬惊叹不已，跟杜千林说：「你虽然冷面冷脸，也就是面皮上冷。皇帝绝对冷在心里，箭箭绝杀，毫不手软。」
「难道把猎物射到千疮百孔而死比较有善心？」
「我发现，你老替他说话。他追杀了你好几年，我还以为你们一见面就得争个你死我活呢。」明扬有口无心，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不也对顾轻雪处处留情吗？」
明扬大笑：「能一样嘛？顾轻雪是我的亲兄弟。皇帝跟你是什么关系，仇人啊！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脸皮也忒薄了。对了，你到奚京之后，好像越来越倦了？」
杜千林早已发觉，是栖蛰期迫近了。
再抬起头时，连羲纵马入林，白金色的轻铠甲消失在林间，照计划，他设陷阱去了。杜千林跑了两圈，没见到人，放缓速度。连思锦从背后追上来，声音有点哑：「找皇兄吗，他的马快，寻常人追不上的。」
「哦。」
「不过你可以试试，你不是寻常人。」
「没必要。”
连思锦与杜千林并肩缓行：「千林，我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但在雁断山，我却和连羲回奚京了，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看到你的额头是纯黑的。」说着，他专心地凝视杜千林的额心：渐渐地，涟漪慢慢地泛起，涟漪凝结，结成一颗黑珠，像一颗黑曜石坠于额头。
昨天从连羲口里就知道了，杜千林不动声色：「引魂？」
「不错。」
连思锦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透过额头，能看到此人的生势。如果额头浑浊，说明寿命只剩五六年，如果泛黑，则离死不远了。
这种能力，叫引魂。
引魂，顾名思义，就是将生人的魂引向地狱。如果将死之人靠近连思锦，会加速死亡；身体康健的人，则不会受任何影响。
而对于连思锦来说，如果有人死去，他的势能会增强。换言之，死的人越多，他会越健康越精神。所以上次山谷中，两国追兵互相残杀而死，他的伤口就迅速愈合了。
杜千林是蛰孟，额有黑心，不是死期将近，而是蛰栖期快到了。连思锦虽想跟杜千林在一起，又怕自己会影响他的蛰栖，两相权衡之下，他选择回来。
「我没有勉强跟你在一起，深怕会影响你。可是，你却来奚京了，见到你，我说不出的惊喜，比什么都高兴。」
「我，是来找连羲的。」
连思锦恼怒了：「能不能别提连羲，我又没问你为什么而来，反正你找我了，我就高兴——是找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改名啦改名啦改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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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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