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七。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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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商雍立话的第一反应，叶越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否认他努力的话语和怀疑的口吻，反复失败的焦虑，加上对商雍立说不轻道不明的抵触，令他几乎失去掩饰的耐心，勉强开口：“不用了……”
“你确定？”
商雍立的声音再次响起。叶越抬眼，张口，但对上商雍立平静深邃的目光，他突然说不出口，躁动的情绪就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讯速地凉了下来。
心里胀鼓鼓的情绪像被针戳破了一个孔，慢慢地瘪了下去。叶越暗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和商雍立有任何接触，不假。但是他也没法否认，此时此刻，也许自己真的需要一点帮助。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口：“那就谢谢前辈的指点了。”
叶越站起身，酝酿了好一番情绪才开口：“不要紧，今天请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理由。”
他觉得这一次自己把握得还不错，没想到商雍立却沉声道：“什么理由，能让你绑架、杀人，做出这种残酷的事？就算有冤案，你也没有权力去审判他们！”
商雍立紧皱双眉，字字铿锵，迅速把他扯进了一位刚正铁面的刑警队长的愤怒情绪之中，在这样面对面的情况下更是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他就是邢见。但叶越却停了下来，疑惑地举起手里的剧本：“你的台词不对。”
商雍立叹了口气，适才的邢见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我又不是你们剧组的，记不住台词。”
“那你可以看……”
“没有这个必要。”商雍立抽出叶越手中的剧本，随手丢在椅上，满不在意，“我大概知道剧情，你接的下去的。”
叶越皱眉：“但你会影响我的台词。”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问题在于你太在意剧本了。”商雍立突然道，“以前跟着剧本拍，你当然能演得很好。但一旦邹凯改了一下口气，甚至改只是动作和走位上的改动，被动地让你跟着改变，就会影响到你的表演。”
他没有给叶越解释的机会：“你在模仿。我不知道你是拿什么人作为模板去揣摩何森，可是哪怕你把他揣摩再透彻，模仿他的每一点言行举止，你的心里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何森？”
他似笑非笑，一槌定音：“你入戏了吗？”
商雍立的结论让叶越有点懵。这么多年演戏，他努力揣摩，努力演戏，到头来却在最根本的地方被批得什么都不是？
“你给我的感觉，是你很适合演小角色。”商雍立继续分析，“一般只有演惯配角，跑惯龙套的人才会有这种情况，只求抓角色的形而非神，因为戏份少，没有挖掘的空间，所以更注重表现的手法。这其实只是演戏方式的区别，没什么错。但你现在演的这个角色，不应该用这么急功近利的手法塑造。奇怪，你新入行，怎么会染上这种毛病？”
叶越突然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毛病？当然是因为……跑了太多年的龙套，为了拿到角色而不断地改变演戏的方法，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表现出角色的特点，让导演满意，从而拿下角色。一个戏份只有几句话，存在只是为了衔接剧情的龙套，谈什么塑造人物？
这样的人物确实看上去细节很丰富，但在商雍立这样顶级演员眼中，这种表演手法的不足却顷刻暴露无遗。
他张了张嘴，说不清此时涌上的心情是难堪还是难过，只能低低叹了一声：“谢谢前辈的指导。”
*****
商雍立站回了周延旁边。周延板起脸：“你又进来偷看就算了，怎么还过去影响我的演员？”
商雍立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那是在提醒他问题。在外面光听见你喊卡，再卡下去，你又有理由不请这顿饭了。”
“原来你还是去教他？”周延新奇地瞅商雍立，又投向叶越，“其实他演技不错，就是有人想压他的戏。如果他能不被邹凯压到下风，你的那个主意，倒是可以试试看。”
周延感叹道：“难得我想教一下，结果居然还有人有意见。不过邹凯的状态倒是很好，算了。”
顺着周延的视线，商雍立的目光落到了邹凯的身上。
休息时间结束，叶越又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邹凯走了过来，看叶越的眼神更加不善。大概是顾虑到商雍立就在不远，他只是在靠近的时候恶狠狠地开口：“休息这么久，还记得怎么演戏吧。”
商雍立时不时会在这个剧组出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他和周延关系不错。没人好意思跟他说话，他也大多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围观，像今天这样主动去找叶越交谈，已经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珠子。邹凯的语气里带着丝嫉妒：“怎么，连影帝都被你找来当外援了？”
叶越转过头假装听不见，在沙发上坐下，轻吁一口气，又想起了商雍立的话。他真的一直只是一味模仿而没有去深入体验角色的内心吗？
他闭上双眼，放下内心的犹豫不决和迟疑，不闻片场的嘈杂和人声，尝试着沉入何森的内心。
……我正在等他……他打开了门……他的复杂情绪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甚至对他的怒火也毫不意外……那么……
叶越睁开双眼，导演的指挥声，视线中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好像统统都被忽略了了。他听见了场记板打下的声音，似乎是出自内心的想法，从桌上端起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望着门口。
他看见门被缓缓推开，他看见邢见在门口一顿才迈步走入。邢见的表情十分严肃凝重，他跟着邢见的视线落向茶几上的□□，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他张口解释：“不要急，今天请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理由。”
意料之内的质问和怒意，他甚至看见了邢见眼中的一丝痛心——邢见的的确确，曾经把他当成交浅言深的好友。这让他有些遗憾，嘴角下垂了分毫，但很快这丝情绪就被他牢牢地压|在了心底。
他选择的道路，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为之付出一切的准备。
所以在听到邢见的质问时，他笑了起来。笑声中没有丝毫愉快，而是看透了一切，冷静而漠然的笑声：“按你的话说，我应该寻找证据，上诉，期望法律还我们一个迟到的公平？”他顿了一下，此时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轻蔑，“就算能翻案成功，然后再给他们判一个不痛不痒的十年有期，三年缓刑？”
他温声说道：“杀人的刑罚改怎么判，相信邢队长你一定懂。可现在，十年前的旧案，证据被毁灭得十不剩九，受害者已经无力伸冤。再这样的情况下，司法还能给与他们真正的公正吗？在这十年里遭受到的其他伤害，又该怎么衡量，怎么补偿？”
他越说越慢，但字句却愈发坚定，“我很尊敬法律，我也相信，法律是为了维护正义，惩罚不公而存在。可如果法律无法做的时候呢？法律无法帮助的受害者，就应该死不瞑目吗？法律无法惩罚的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
他露出了愉快的回忆表情：“我在大学的辩论队里，曾经和别人讨论过一些相近的话题。我发现很多人都和我有一样的感受：我们都知道前途是光明的，可是眼前的道路却曲折黑暗，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黎明。于是我渐渐意识到，我并不一定要去忍受眼前的黑暗。只要我愿意付出代价，并且，承受它因此而带来的所有后果。”他终于看向邢见，在对方的沉默中渐渐变得锐利，变得冷酷：
“只要我有这样的觉悟，我就可以去做任何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自作孽T T
在听到商雍立话的第一反应，叶越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否认他努力的话语和怀疑的口吻，反复失败的焦虑，加上对商雍立说不轻道不明的抵触，令他几乎失去掩饰的耐心，勉强开口：“不用了……”
“你确定？”
商雍立的声音再次响起。叶越抬眼，张口，但对上商雍立平静深邃的目光，他突然说不出口，躁动的情绪就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讯速地凉了下来。
心里胀鼓鼓的情绪像被针戳破了一个孔，慢慢地瘪了下去。叶越暗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和商雍立有任何接触，不假。但是他也没法否认，此时此刻，也许自己真的需要一点帮助。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口：“那就谢谢前辈的指点了。”
叶越站起身，酝酿了好一番情绪才开口：“不要紧，今天请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理由。”
他觉得这一次自己把握得还不错，没想到商雍立却沉声道：“什么理由，能让你绑架、杀人，做出这种残酷的事？就算有冤案，你也没有权力去审判他们！”
商雍立紧皱双眉，字字铿锵，迅速把他扯进了一位刚正铁面的刑警队长的愤怒情绪之中，在这样面对面的情况下更是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他就是邢见。但叶越却停了下来，疑惑地举起手里的剧本：“你的台词不对。”
商雍立叹了口气，适才的邢见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我又不是你们剧组的，记不住台词。”
“那你可以看……”
“没有这个必要。”商雍立抽出叶越手中的剧本，随手丢在椅上，满不在意，“我大概知道剧情，你接的下去的。”
叶越皱眉：“但你会影响我的台词。”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问题在于你太在意剧本了。”商雍立突然道，“以前跟着剧本拍，你当然能演得很好。但一旦邹凯改了一下口气，甚至改只是动作和走位上的改动，被动地让你跟着改变，就会影响到你的表演。”
他没有给叶越解释的机会：“你在模仿。我不知道你是拿什么人作为模板去揣摩何森，可是哪怕你把他揣摩再透彻，模仿他的每一点言行举止，你的心里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何森？”
他似笑非笑，一槌定音：“你入戏了吗？”
商雍立的结论让叶越有点懵。这么多年演戏，他努力揣摩，努力演戏，到头来却在最根本的地方被批得什么都不是？
“你给我的感觉，是你很适合演小角色。”商雍立继续分析，“一般只有演惯配角，跑惯龙套的人才会有这种情况，只求抓角色的形而非神，因为戏份少，没有挖掘的空间，所以更注重表现的手法。这其实只是演戏方式的区别，没什么错。但你现在演的这个角色，不应该用这么急功近利的手法塑造。奇怪，你新入行，怎么会染上这种毛病？”
叶越突然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毛病？当然是因为……跑了太多年的龙套，为了拿到角色而不断地改变演戏的方法，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表现出角色的特点，让导演满意，从而拿下角色。一个戏份只有几句话，存在只是为了衔接剧情的龙套，谈什么塑造人物？
这样的人物确实看上去细节很丰富，但在商雍立这样顶级演员眼中，这种表演手法的不足却顷刻暴露无遗。
他张了张嘴，说不清此时涌上的心情是难堪还是难过，只能低低叹了一声：“谢谢前辈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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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雍立站回了周延旁边。周延板起脸：“你又进来偷看就算了，怎么还过去影响我的演员？”
商雍立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那是在提醒他问题。在外面光听见你喊卡，再卡下去，你又有理由不请这顿饭了。”
“原来你还是去教他？”周延新奇地瞅商雍立，又投向叶越，“其实他演技不错，就是有人想压他的戏。如果他能不被邹凯压到下风，你的那个主意，倒是可以试试看。”
周延感叹道：“难得我想教一下，结果居然还有人有意见。不过邹凯的状态倒是很好，算了。”
顺着周延的视线，商雍立的目光落到了邹凯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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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雍立时不时会在这个剧组出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他和周延关系不错。没人好意思跟他说话，他也大多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围观，像今天这样主动去找叶越交谈，已经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珠子。邹凯的语气里带着丝嫉妒：“怎么，连影帝都被你找来当外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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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越睁开双眼，导演的指挥声，视线中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好像统统都被忽略了了。他听见了场记板打下的声音，似乎是出自内心的想法，从桌上端起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望着门口。
他看见门被缓缓推开，他看见邢见在门口一顿才迈步走入。邢见的表情十分严肃凝重，他跟着邢见的视线落向茶几上的□□，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他张口解释：“不要急，今天请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理由。”
意料之内的质问和怒意，他甚至看见了邢见眼中的一丝痛心——邢见的的确确，曾经把他当成交浅言深的好友。这让他有些遗憾，嘴角下垂了分毫，但很快这丝情绪就被他牢牢地压|在了心底。
他选择的道路，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为之付出一切的准备。
所以在听到邢见的质问时，他笑了起来。笑声中没有丝毫愉快，而是看透了一切，冷静而漠然的笑声：“按你的话说，我应该寻找证据，上诉，期望法律还我们一个迟到的公平？”他顿了一下，此时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轻蔑，“就算能翻案成功，然后再给他们判一个不痛不痒的十年有期，三年缓刑？”
他温声说道：“杀人的刑罚改怎么判，相信邢队长你一定懂。可现在，十年前的旧案，证据被毁灭得十不剩九，受害者已经无力伸冤。再这样的情况下，司法还能给与他们真正的公正吗？在这十年里遭受到的其他伤害，又该怎么衡量，怎么补偿？”
他越说越慢，但字句却愈发坚定，“我很尊敬法律，我也相信，法律是为了维护正义，惩罚不公而存在。可如果法律无法做的时候呢？法律无法帮助的受害者，就应该死不瞑目吗？法律无法惩罚的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
他露出了愉快的回忆表情：“我在大学的辩论队里，曾经和别人讨论过一些相近的话题。我发现很多人都和我有一样的感受：我们都知道前途是光明的，可是眼前的道路却曲折黑暗，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黎明。于是我渐渐意识到，我并不一定要去忍受眼前的黑暗。只要我愿意付出代价，并且，承受它因此而带来的所有后果。”他终于看向邢见，在对方的沉默中渐渐变得锐利，变得冷酷：
“只要我有这样的觉悟，我就可以去做任何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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