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X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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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入暮色，几个人吃过晚饭，秦锐主动留下来收盘子。收到一半医生却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面出来，让他给队长送去。
队长又没来吃饭。跟他们相处了三天不到，秦锐发现队长其实极少跟队员们坐在一起吃饭。即便是昨天亲自下厨，也是他们几个人在狼吞虎咽，队长自己很少下筷子。
秦锐望望托盘里的飘着罐头牛肉和几条青菜的面条，觉得这分明跟他们吃的没什么区别。为什么非要麻烦这一趟？难道队长就忙的连二十分钟吃饭的时候都没有？
他带着不解走到办公室门口，因为没手了，便用脚拱了拱那照例虚掩的门。
“踢什么踢，进来。”里面传来队长没好气的声音。
秦锐顿时觉得他来的不是时候。
办公室里没开灯，透过走廊里的光，秦锐看到队长似乎没在做事，桌面上空空如也，连电脑也是关着的。
“是我，秦锐。”这次他学乖了，进了门便自报家门。
“我知道是你。”队长的语气有点呛人，“鞭炮都做好了？”眼下这当然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做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去把它们都挂上。”秦锐手里还拿着托盘，此刻终于觉得有点发沉，说道，“呃……其实我是来给你送晚饭的。”
队长便道：“我知道，闻见了。”
秦锐无话可说，用肩膀把墙上开关撞开，等灯亮了，就走过去在队长面前的桌子上放下托盘。
面汤带着一丝仅存的余温，队长幽幽地“盯”着面前的碗，问道：“这是什么？”
“面条，牛肉面……青菜牛肉面。”秦锐想尽量把它说的不那么难吃。
队长叹了口气，摸到托盘里的筷子，伸进碗里挑起面条。只是挑起的面条软趴趴地又滑了回去，队长照样往嘴里送，送进去才知道夹了个空。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面条都凉了大半截，他大概就只吃到几根。
秦锐看的心里别扭，转身想走，刚迈开步子，听到动静的队长忽然停下手来。
秦锐意识到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
队长的墨镜后闪过一丝尴尬。秦锐第一次见到队长这个表情，忙道：“那个……我去给你换碗米饭来吧。”
“不用了。”队长却很快拒绝了他的好意，“估计是没饭了。”
秦锐想起自己刚才因为菜太难吃，就多吃了一碗米饭……他说医生怎么非要他来送饭，难不成是想提醒他什么？
“还有事？”没听到秦锐的动静，队长放下筷子问道。
秦锐却冲过去把托盘端回手上，说道：“你别吃了，面条已经坨了，我去给你弄点别的吧。”说着也不等回答，就径直冲出门去。
队长愕然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却忍不住莞尔。面条坨没坨他没发觉，倒是医生没说错，这小孩在某些方面……真是心细的可怕啊。
时针指向十一点，秦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真安静啊……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三晚，但他仍不能习惯。倒不是他认床，只不过这是种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生活，要么寂静如无波死水，要么激烈如火山喷发。这种不协调感让他极不适应。
秦锐翻了个身，想起白天和韩晓哲的谈话——
“你跟我说实话，你真愿意跟他们一起留在警戒区？这样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说不定哪天就……”
韩晓哲笑笑：“你不是也在警戒区？”
秦锐不以为然：“那不一样！我是来实习的。而且，我们有S监狱作为基地。”
韩晓哲没有说话。
秦锐道：“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这样问你。如果你想回安全区，我可以帮你去跟队长说，下一趟直升机来就可以把你捎回去。”
韩晓哲却突然悲从中来：“回去？回哪去？家都没了，安全区里没有我的家。”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秦锐小声道：“你的家人已经……？”
韩晓哲轻轻闭上了眼：“我爸妈，还有我外婆……生化危机爆发的那天他们就……”哽咽着的话再也没有说完。
秦锐的眼眶也有点湿了。韩叔叔和阿姨一直待他们几个孩子都很好，秦锐小时候不知在他家吃过多少顿饭。韩晓哲的外婆更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总会在夏天最热的时候给玩的满身大汗的他们送雪糕。没想到……
秦锐突然想起什么，抓住韩晓哲的手臂猛的摇了摇：“那你，有没有见到我爸妈……”
韩晓哲看了秦锐一眼，眼神中带着伤痛，可也有一丝同病相怜：“没有。那天太乱了，我拼了命才逃出来，之后就再也没回去看过。……你还在找他们？”
秦锐用力点了点头：“看不到他们的人，就说明还有希望。老天既然让我遇见了你，就是暗示他们可能也还活着！”
“小秦锐啊……”他听见韩晓哲低叹了一声，“你怎么还是这么犟……”
秦锐越想越睡不着，干脆翻身下床，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出去。
隔壁的门还是虚掩，灯光在里面安静地亮着。
秦锐按耐不住好奇向里探头，发现办公室里没人之后，就愈发大起胆子走了进去。
可走进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看到办公室侧面有另一道门朝里开着，灯光将队长的侧影映在行军床后的白墙上。
此时的队长只穿了件白色短袖，露出肩头和手臂上的纱布，墨镜也摘了，放在空空如也的床头柜上。他整个人都带着明显的困意，显然是已经打算睡下。
秦锐只能祈祷他没发现自己，摒起呼吸，准备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然而队长几乎是立刻就叫住了秦锐：“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听意思是连他是谁都知道了。秦锐在心里暗暗叫苦，天知道他怎么脑袋一热就走进来了？
“那个，我看见屋里灯亮着，以为你没睡……”秦锐口不择言地分辨，才想起就连这灯都是他自己开的。
队长果然皱了皱眉：“我让你别打报告，可没教过你进门不敲门！”
秦锐连忙敷衍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早见！”说着就打算开溜。
不过队长显然并不想让他这么快逃跑，把脸转过来朝向他的方向道：“等等，你有话就现在说吧。”大概是误会他有事却难以开口。
秦锐苦笑。可他随即又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有事想问，于是走到队长面前，清了清嗓子：“咳，队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又惹你生气了？”
这一天以来队长都对他爱答不理，要么根本不跟他说话，即便说了也没一句好言，搞得秦锐一整天都很惶恐。是队长还在因为他昨晚那席话而生气？可他气什么？队长泼完冷水之后也没有下文了，不像是还记挂着这个。或者是他哪里做的不好，而他自己没意识到？
队长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没有。还要多谢你的晚饭。坐吧。”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秦锐乖乖地坐在了他旁边的床沿上。这间屋子原本是监狱长的临时休息室，空间很小，虽然只放了行军床和床头柜，但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还是觉得有些拥挤。
秦锐后来送去的是馒头就牛肉，外加西红柿鸡蛋汤。这算是他唯一会做的菜了。
秦锐端着头想了想，问道：“所以你才总不跟我一起吃饭的么？因为……因为看不见？”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小声。
队长惊讶于他的细致，随即笑笑：“倒也不全是。你们几头饿死鬼吃起饭来简直风卷残云，我昨天那几盘菜放下没一分钟就被抢没了！”
秦锐也忍不住笑了：“因为好吃嘛。”
队长却突然收了笑，抬起头，浅灰色的眸子对着秦锐，目光却涣散地飘到他身后的某个地方：“如果回安全区，你就再也不用天天吃牛肉罐头和蔬菜干了。”
秦锐就急了：“怎么又提这事？我们不是说好了……”行军床跟着他身体的扭动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
队长一把按住他：“你先别激动，我就是说说。不过这才吃了两天你就受不了了，今后……”
“三天，这是第三天。”秦锐立刻纠正道。第三天也马上就要过完了。
然后他意识到队长说了“今后”两个字，心中一喜，但队长就再没续上之前的话。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队长推了他一把，下起了逐客令。
秦锐却赖着不走，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改还不行么？”
队长有点哭笑不得，叉起手道：“我不是说了，不是你的问题。”
秦锐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那是什么问题？”
队长便叹了口气。
秦锐沉默地等着。
半晌，队长淡淡说道：“你太年轻，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可我知道。我不想因为我的私心害了你。”
秦锐隐约猜出队长在说什么，当下猛地站了起来，说道：“我是年轻，可我也是成年人，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而且，我是个军人，拯救是使命，服从是天职。我不认为这里有什么问题。”
队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真是……天真。”顿了顿，换回他平时的语气道，“还有，把你那个爱说大话的毛病改一改，我最讨厌你们学的那套没用的大话！”
秦锐撇了撇嘴，不过很快立个个正：“是，明白。”
队长点点头：“明白了就出去吧。我要睡了。”
秦锐却还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说道：“呃，队长，我还有个问题……”
“说。”队长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你刚才说你的‘私心’是什么意思？是说你喜欢我么？”秦锐憋着笑，忙又补了一句，“啊，我不是说那种喜欢，就是……”秦锐挠着头，暗想自己是不是问的太直白了。
队长头疼，这小孩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有这闲心，麻烦你想想明天怎么对付丧尸群。”队长也从床上站了起来，板起脸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锐，“你要是再敢坑你的队友，可就不是挨处分这么简单了！”
尽管队长看不到，但秦锐还是连忙收了笑，忙不迭地点头：“我不会的，我保证！……还有个问题。”
队长抄起墨镜朝秦锐砸过去。
秦锐都躲到门边了，又捡了墨镜放回队长手里。
“那个，我就是想问，明天你会去2075高地么？”秦锐半心想着如果队长去就能把韩晓哲介绍给他。
队长的人已经躺上床了，半敛着眼皮低低地问：“你希望我去么？”
秦锐仔细地考虑了两秒，然后摇摇头道：“还是别去了吧。”
“嗯。”队长闭上眼睛，用梦话般的呢喃道，“那就不去了……”
他听着秦锐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关掉办公室里的灯。他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这小孩真有意思。
可别让我失望啊。
天入暮色，几个人吃过晚饭，秦锐主动留下来收盘子。收到一半医生却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面出来，让他给队长送去。
队长又没来吃饭。跟他们相处了三天不到，秦锐发现队长其实极少跟队员们坐在一起吃饭。即便是昨天亲自下厨，也是他们几个人在狼吞虎咽，队长自己很少下筷子。
秦锐望望托盘里的飘着罐头牛肉和几条青菜的面条，觉得这分明跟他们吃的没什么区别。为什么非要麻烦这一趟？难道队长就忙的连二十分钟吃饭的时候都没有？
他带着不解走到办公室门口，因为没手了，便用脚拱了拱那照例虚掩的门。
“踢什么踢，进来。”里面传来队长没好气的声音。
秦锐顿时觉得他来的不是时候。
办公室里没开灯，透过走廊里的光，秦锐看到队长似乎没在做事，桌面上空空如也，连电脑也是关着的。
“是我，秦锐。”这次他学乖了，进了门便自报家门。
“我知道是你。”队长的语气有点呛人，“鞭炮都做好了？”眼下这当然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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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便道：“我知道，闻见了。”
秦锐无话可说，用肩膀把墙上开关撞开，等灯亮了，就走过去在队长面前的桌子上放下托盘。
面汤带着一丝仅存的余温，队长幽幽地“盯”着面前的碗，问道：“这是什么？”
“面条，牛肉面……青菜牛肉面。”秦锐想尽量把它说的不那么难吃。
队长叹了口气，摸到托盘里的筷子，伸进碗里挑起面条。只是挑起的面条软趴趴地又滑了回去，队长照样往嘴里送，送进去才知道夹了个空。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面条都凉了大半截，他大概就只吃到几根。
秦锐看的心里别扭，转身想走，刚迈开步子，听到动静的队长忽然停下手来。
秦锐意识到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
队长的墨镜后闪过一丝尴尬。秦锐第一次见到队长这个表情，忙道：“那个……我去给你换碗米饭来吧。”
“不用了。”队长却很快拒绝了他的好意，“估计是没饭了。”
秦锐想起自己刚才因为菜太难吃，就多吃了一碗米饭……他说医生怎么非要他来送饭，难不成是想提醒他什么？
“还有事？”没听到秦锐的动静，队长放下筷子问道。
秦锐却冲过去把托盘端回手上，说道：“你别吃了，面条已经坨了，我去给你弄点别的吧。”说着也不等回答，就径直冲出门去。
队长愕然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却忍不住莞尔。面条坨没坨他没发觉，倒是医生没说错，这小孩在某些方面……真是心细的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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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三晚，但他仍不能习惯。倒不是他认床，只不过这是种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生活，要么寂静如无波死水，要么激烈如火山喷发。这种不协调感让他极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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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锐不以为然：“那不一样！我是来实习的。而且，我们有S监狱作为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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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锐用力点了点头：“看不到他们的人，就说明还有希望。老天既然让我遇见了你，就是暗示他们可能也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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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门还是虚掩，灯光在里面安静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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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锐苦笑。可他随即又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有事想问，于是走到队长面前，清了清嗓子：“咳，队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又惹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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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没有。还要多谢你的晚饭。坐吧。”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秦锐乖乖地坐在了他旁边的床沿上。这间屋子原本是监狱长的临时休息室，空间很小，虽然只放了行军床和床头柜，但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还是觉得有些拥挤。
秦锐后来送去的是馒头就牛肉，外加西红柿鸡蛋汤。这算是他唯一会做的菜了。
秦锐端着头想了想，问道：“所以你才总不跟我一起吃饭的么？因为……因为看不见？”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小声。
队长惊讶于他的细致，随即笑笑：“倒也不全是。你们几头饿死鬼吃起饭来简直风卷残云，我昨天那几盘菜放下没一分钟就被抢没了！”
秦锐也忍不住笑了：“因为好吃嘛。”
队长却突然收了笑，抬起头，浅灰色的眸子对着秦锐，目光却涣散地飘到他身后的某个地方：“如果回安全区，你就再也不用天天吃牛肉罐头和蔬菜干了。”
秦锐就急了：“怎么又提这事？我们不是说好了……”行军床跟着他身体的扭动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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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这是第三天。”秦锐立刻纠正道。第三天也马上就要过完了。
然后他意识到队长说了“今后”两个字，心中一喜，但队长就再没续上之前的话。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队长推了他一把，下起了逐客令。
秦锐却赖着不走，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改还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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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便叹了口气。
秦锐沉默地等着。
半晌，队长淡淡说道：“你太年轻，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可我知道。我不想因为我的私心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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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锐撇了撇嘴，不过很快立个个正：“是，明白。”
队长点点头：“明白了就出去吧。我要睡了。”
秦锐却还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说道：“呃，队长，我还有个问题……”
“说。”队长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你刚才说你的‘私心’是什么意思？是说你喜欢我么？”秦锐憋着笑，忙又补了一句，“啊，我不是说那种喜欢，就是……”秦锐挠着头，暗想自己是不是问的太直白了。
队长头疼，这小孩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有这闲心，麻烦你想想明天怎么对付丧尸群。”队长也从床上站了起来，板起脸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锐，“你要是再敢坑你的队友，可就不是挨处分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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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锐都躲到门边了，又捡了墨镜放回队长手里。
“那个，我就是想问，明天你会去2075高地么？”秦锐半心想着如果队长去就能把韩晓哲介绍给他。
队长的人已经躺上床了，半敛着眼皮低低地问：“你希望我去么？”
秦锐仔细地考虑了两秒，然后摇摇头道：“还是别去了吧。”
“嗯。”队长闭上眼睛，用梦话般的呢喃道，“那就不去了……”
他听着秦锐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关掉办公室里的灯。他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这小孩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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