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 XX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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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妈妈！” 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叫道，接着一个人夺门而出，双手展开，挡在了小高的枪口前。
小高和秦锐都吃了一惊，怎么这里居然还有活人？两人定睛一看，见对面站着个半大的孩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显然是已经很久没吃饱过饭。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小高放低枪口，转而安抚道：“小朋友，她是你妈妈？”他指了指树上的那具丧尸。
秦锐这才注意到那丧尸干枯杂乱的头发之下掩盖着一张三十多岁的女人的脸，若是她还活着，很可能还是个挺好看的女人。秦锐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心头一凉：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只把丧尸当成丧尸，而不再去注意它们生前的模样了？
那孩子点点头，抿着嘴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她是我妈妈，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秦锐在靠近房门的位置，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咣当”一声响，决定探过去看看。
小高瞄了一眼向门边靠近的秦锐，继续与那孩子对话，吸引他的注意：“小朋友，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男孩见小高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抹了抹脏兮兮的鼻头，松弛了下来：“妈妈就在这儿。”他转头，直愣愣地盯着树上的“女人”。
小高注意到他始终站在树干前三步的安全位置，并不靠近，显然是知道“妈妈”很危险。
此时秦锐已经靠在了门边，侧耳细听，越发觉得里面有动静。
小高走到男孩面前，继续问：“那你爸爸呢？”
男孩神色漠然地指了指后院：“爸爸在井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不喜欢外人，你们不要过去。”
秦锐闻言伸脖子朝后院望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后院的井口附近，有个用铁链栓住脚的男人——如果那还能算是人。
秦锐对小高打了个手势，手里换了真枪，默数一二三，小高默契地一把抱住那孩子，秦锐伸手拉开房门——
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尖叫着跑了出来。秦锐收起枪，拔腿就追。
男孩在小高怀里挣扎着大叫道：“别伤害我妹妹！”
跑出来的小女孩看身高不过七八岁，秦锐追在她后面喊：“小妹妹，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小女孩闻声回头，秦锐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却是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女孩从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吼声，此时张着嘴露出漏风的奶牙，却是极为凶悍地朝他扑来。小高见状连忙放开男孩，极为迅捷地抓住小女孩的手腕。毕竟还是小孩，小女孩很快被扭在地上动弹不得，“咯咯”叫着，向秦锐的方向伸头。
“丧尸！全他妈是丧尸！”秦锐失魂地望着那小女孩浑浊的瞳孔和过分苍白的脸，顿时只觉得全身冰冷。
这时候男孩也扑过来，对着小高又是踢又是拽，口中吼道：“你放开我妹妹！放开！”
秦锐不得不清醒过来，走上去将男孩扯开。男孩身材瘦小、骨瘦如柴，秦锐一时有点分不清他到底还是不是活人。直到男孩张口在他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秦锐眼神异样地盯着口水和齿印——至少体温不会骗人！
秦锐心更凉了。这一家子除了这男孩以外全是丧尸，天知道这男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高看到秦锐被咬，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就算这男孩不是丧尸，也很难说他身上有没有携带丧尸病毒。
秦锐慌乱地摇摇头，看着小高求救般地问：“我们怎么办？”
小高思索了片刻，拖着小女孩站起来，把她手臂拧在身后重新推进屋子，又锁好门。他跑到后院去检查一番，又回来确保拴在树上的丧尸确实不会挣脱。
“先把他带回去吧。”检查妥当后，小高指了指被秦锐制止的男孩，“至少带他洗个澡吃顿饱饭。”
男孩听说要吃饭，眼睛里放出光来，终于不再挣扎。
秦锐怜悯地看着他，软言道：“我放开你，你可别再跑了！”
男孩听话点点头，道：“你们不伤害我爸爸妈妈和妹妹，我就跟你们走。”
秦锐开口想对男孩解释，小高却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秦锐看了看小高，松开手，伸了只小拇指过去：“咱们拉钩。”
男孩也把小拇指伸了过去。
秦锐站起来往外走，胃里一阵痉挛，令他极不好受。
男孩大约是饿了很久，给他什么都狼吞虎咽地想吃完。
医生在一旁不住地劝他：“慢点吃，别噎着。”
凌莉不忍心再看，离开大厅，路过澡堂时却看见秦锐守在水池边干呕。
秦锐听见敲门声转头，见是凌莉，不好意思地直起身。
凌莉颇为体贴地说道：“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我听小高说了，你做的很好。”
秦锐在嘴上胡乱抹了一把，苦笑道：“我现在只有种把那孩子卖了的感觉。”
凌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把她先前和队长的谈话内容告诉他，于是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就出去了。
秦锐没作多想，就只当凌莉是安慰他，低头用手龙头里的水漱了嘴，出来的时候听见医生和队长站在走廊里说话——
“检查过了？”队长叉着手低声问道。
“都检查了，”医生确认道，“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被感染的症状。我抽了血样，具体情况，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知道。”
队长点点头，侧头听了听大厅那头的动静，问：“他还在吃么？”
医生向大厅里看了一眼：“他吃饱了。人在左手第三排第一桌。”
队长举步朝男孩的方向走去。医生也终于看见了探头探脑的秦锐，开口正想打招呼，秦锐却连忙朝他摆手，示意他不要惊动队长。
医生见他脸色苍白，上前关切道：“你也忙了半天了，回去歇会儿吧。”
秦锐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们一家子，再说一会儿总得有个人带那孩子洗个澡。你别管我了，小高哥和雷驰刚才都说找你有事呢。”
医生也不好再劝，便道：“那你看着点队长他们，有事叫我。”
秦锐应了一声，目送医生离去。他自己就倚在走廊尽头，望着大厅里那一大一小。
此时队长正坐在男孩对面，把手肘放在放桌上，满脸含笑地向男孩探过身：“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岳小佳，十一岁。”男孩虽然吃饱了，但表情始终是麻木的，回答问题也只是机械地在回答。
“那你爸爸、妈妈和妹妹呢？”队长又问。
“爸爸叫岳山峰，三十五岁，妈妈叫李珊，三十一岁，爸爸妈妈都是矿场的工人。妹妹叫岳小珊，七岁，和我一样都在矿山一小读书。”男孩熟练却木讷地报着他家里人的姓名、年龄和职业，仿佛早已念过很多遍，却还是生怕自己忘记了一样。
秦锐注意到队长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然后听见他放缓语气，温声问道：“能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么？”
岳小佳点了点头。他似乎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即便对面的陌生人在室内还戴着墨镜。又或者他根本没在看，只不过将自己当做了一台会说话的机器。
队长并不强求他开口，只是默然等着。秦锐觉得队长对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耐心。
许久之后，岳小佳缓缓开口。小孩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秦锐连蒙带猜，勉强拼凑出了他的故事——
生化危机爆发那天，得到消息的岳爸爸把岳小佳和妹妹提前接回家藏在了地窖里。等到第二天小佳和妹妹爬出地窖，外面的世界已经全然变了样。爸爸把妈妈绑在树上，勒令小佳和妹妹不要靠近。后来小佳才知道，妈妈变了，就像隔壁的李大婶和王伯伯一样，不但不认得他们，还变得喜欢吃生的、活的东西。爸爸最开始用自家的鸡喂妈妈，到后来就满村寻找活物给妈妈吃，小佳觉得妈妈的样子很可怕。爸爸成箱成箱地把食物和水堆满自家地窖，小佳和妹妹就日夜与那些箱子为伴。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爸爸用栓牲口的铁链把自己栓在了井边，对他说要照顾好妹妹。爸爸终于也变得和妈妈一样，小佳再次走出自家院门，发现村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作为一个男子汉，小佳没有哭，他决心照顾好妹妹，也要照顾好爸爸和妈妈。他学会了打鸟和松鼠喂爸爸和妈妈，与妹妹相依为命，靠地窖里的食物为生。直到半年前，妹妹趁他不注意溜出房门去找妈妈，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或许是因为丧尸的气息太重，小佳奇迹般地躲过了好几批丧尸群，直到今日，仍然信守着当初对爸爸的承诺。而小高和秦锐，是小佳这半年以来第一次见到活人。
“我不怕你们，但我不许你们伤害我爸爸、妈妈和妹妹。”岳小佳如是说。
队长低低地叹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他们，也不会伤害你。”
岳小佳把小拇指伸了过去，他似乎把这当成了某种仪式。秦锐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队长当然并不知道他的小动作，没有反应，岳小佳的神色黯了黯，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要回家了。我不在家，妹妹晚上会害怕。”
“今晚就留在这儿好不好？我让他们回去看看你家里人。”似乎是生怕他跑了，队长朝岳小佳伸了只手过去。
岳小佳咬着嘴唇，向后躲开：“爸爸妈妈都不喜欢生人，你们最好不要靠近。我不想……”他说着把头低了下去，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不想你们也变成那样……”
秦锐心更凉了，原来骨子里这孩子是知道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够活到现在吧。
“那明天你带我们去。”队长终于摸到岳小佳的肩膀，顺着肩线略过在他头顶，轻轻揉了几下。
那姿势极其轻缓，不似队长平素的作风，却像是个宠溺孩子的家长。
秦锐再也看不下去了，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对男孩道：“小佳，我带你去洗澡。”说着不等队长发话，牵起男孩的手将他从队长身边拉开。
队长并未阻拦，弯着唇角，对秦锐的背影道：“小秦，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么？”
连话尾都打起了商量，秦锐怀疑自己是太久没跟这个人说话，因此脑袋里出现了幻觉。
这个幻觉一直持续到秦锐看着岳小佳睡熟。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对倚在门口的雷驰道：“我来守吧，下半夜再换你。”
雷驰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他。
秦锐知道雷驰是好意。他今天的状态的确令人担忧。
可事实上，他也不过是想多拖些时间，以免太快见到队长。——自己这几天躲他躲的都快有心理障碍了。
死就死吧！秦锐站在队长办公室门口跺脚，扬起的手最终还是重重落在门上。
“别碰我妈妈！” 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叫道，接着一个人夺门而出，双手展开，挡在了小高的枪口前。
小高和秦锐都吃了一惊，怎么这里居然还有活人？两人定睛一看，见对面站着个半大的孩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显然是已经很久没吃饱过饭。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小高放低枪口，转而安抚道：“小朋友，她是你妈妈？”他指了指树上的那具丧尸。
秦锐这才注意到那丧尸干枯杂乱的头发之下掩盖着一张三十多岁的女人的脸，若是她还活着，很可能还是个挺好看的女人。秦锐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心头一凉：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只把丧尸当成丧尸，而不再去注意它们生前的模样了？
那孩子点点头，抿着嘴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她是我妈妈，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秦锐在靠近房门的位置，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咣当”一声响，决定探过去看看。
小高瞄了一眼向门边靠近的秦锐，继续与那孩子对话，吸引他的注意：“小朋友，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男孩见小高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抹了抹脏兮兮的鼻头，松弛了下来：“妈妈就在这儿。”他转头，直愣愣地盯着树上的“女人”。
小高注意到他始终站在树干前三步的安全位置，并不靠近，显然是知道“妈妈”很危险。
此时秦锐已经靠在了门边，侧耳细听，越发觉得里面有动静。
小高走到男孩面前，继续问：“那你爸爸呢？”
男孩神色漠然地指了指后院：“爸爸在井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不喜欢外人，你们不要过去。”
秦锐闻言伸脖子朝后院望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后院的井口附近，有个用铁链栓住脚的男人——如果那还能算是人。
秦锐对小高打了个手势，手里换了真枪，默数一二三，小高默契地一把抱住那孩子，秦锐伸手拉开房门——
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尖叫着跑了出来。秦锐收起枪，拔腿就追。
男孩在小高怀里挣扎着大叫道：“别伤害我妹妹！”
跑出来的小女孩看身高不过七八岁，秦锐追在她后面喊：“小妹妹，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小女孩闻声回头，秦锐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却是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女孩从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吼声，此时张着嘴露出漏风的奶牙，却是极为凶悍地朝他扑来。小高见状连忙放开男孩，极为迅捷地抓住小女孩的手腕。毕竟还是小孩，小女孩很快被扭在地上动弹不得，“咯咯”叫着，向秦锐的方向伸头。
“丧尸！全他妈是丧尸！”秦锐失魂地望着那小女孩浑浊的瞳孔和过分苍白的脸，顿时只觉得全身冰冷。
这时候男孩也扑过来，对着小高又是踢又是拽，口中吼道：“你放开我妹妹！放开！”
秦锐不得不清醒过来，走上去将男孩扯开。男孩身材瘦小、骨瘦如柴，秦锐一时有点分不清他到底还是不是活人。直到男孩张口在他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秦锐眼神异样地盯着口水和齿印——至少体温不会骗人！
秦锐心更凉了。这一家子除了这男孩以外全是丧尸，天知道这男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高看到秦锐被咬，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就算这男孩不是丧尸，也很难说他身上有没有携带丧尸病毒。
秦锐慌乱地摇摇头，看着小高求救般地问：“我们怎么办？”
小高思索了片刻，拖着小女孩站起来，把她手臂拧在身后重新推进屋子，又锁好门。他跑到后院去检查一番，又回来确保拴在树上的丧尸确实不会挣脱。
“先把他带回去吧。”检查妥当后，小高指了指被秦锐制止的男孩，“至少带他洗个澡吃顿饱饭。”
男孩听说要吃饭，眼睛里放出光来，终于不再挣扎。
秦锐怜悯地看着他，软言道：“我放开你，你可别再跑了！”
男孩听话点点头，道：“你们不伤害我爸爸妈妈和妹妹，我就跟你们走。”
秦锐开口想对男孩解释，小高却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秦锐看了看小高，松开手，伸了只小拇指过去：“咱们拉钩。”
男孩也把小拇指伸了过去。
秦锐站起来往外走，胃里一阵痉挛，令他极不好受。
男孩大约是饿了很久，给他什么都狼吞虎咽地想吃完。
医生在一旁不住地劝他：“慢点吃，别噎着。”
凌莉不忍心再看，离开大厅，路过澡堂时却看见秦锐守在水池边干呕。
秦锐听见敲门声转头，见是凌莉，不好意思地直起身。
凌莉颇为体贴地说道：“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我听小高说了，你做的很好。”
秦锐在嘴上胡乱抹了一把，苦笑道：“我现在只有种把那孩子卖了的感觉。”
凌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把她先前和队长的谈话内容告诉他，于是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就出去了。
秦锐没作多想，就只当凌莉是安慰他，低头用手龙头里的水漱了嘴，出来的时候听见医生和队长站在走廊里说话——
“检查过了？”队长叉着手低声问道。
“都检查了，”医生确认道，“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被感染的症状。我抽了血样，具体情况，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知道。”
队长点点头，侧头听了听大厅那头的动静，问：“他还在吃么？”
医生向大厅里看了一眼：“他吃饱了。人在左手第三排第一桌。”
队长举步朝男孩的方向走去。医生也终于看见了探头探脑的秦锐，开口正想打招呼，秦锐却连忙朝他摆手，示意他不要惊动队长。
医生见他脸色苍白，上前关切道：“你也忙了半天了，回去歇会儿吧。”
秦锐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们一家子，再说一会儿总得有个人带那孩子洗个澡。你别管我了，小高哥和雷驰刚才都说找你有事呢。”
医生也不好再劝，便道：“那你看着点队长他们，有事叫我。”
秦锐应了一声，目送医生离去。他自己就倚在走廊尽头，望着大厅里那一大一小。
此时队长正坐在男孩对面，把手肘放在放桌上，满脸含笑地向男孩探过身：“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岳小佳，十一岁。”男孩虽然吃饱了，但表情始终是麻木的，回答问题也只是机械地在回答。
“那你爸爸、妈妈和妹妹呢？”队长又问。
“爸爸叫岳山峰，三十五岁，妈妈叫李珊，三十一岁，爸爸妈妈都是矿场的工人。妹妹叫岳小珊，七岁，和我一样都在矿山一小读书。”男孩熟练却木讷地报着他家里人的姓名、年龄和职业，仿佛早已念过很多遍，却还是生怕自己忘记了一样。
秦锐注意到队长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然后听见他放缓语气，温声问道：“能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么？”
岳小佳点了点头。他似乎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即便对面的陌生人在室内还戴着墨镜。又或者他根本没在看，只不过将自己当做了一台会说话的机器。
队长并不强求他开口，只是默然等着。秦锐觉得队长对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耐心。
许久之后，岳小佳缓缓开口。小孩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秦锐连蒙带猜，勉强拼凑出了他的故事——
生化危机爆发那天，得到消息的岳爸爸把岳小佳和妹妹提前接回家藏在了地窖里。等到第二天小佳和妹妹爬出地窖，外面的世界已经全然变了样。爸爸把妈妈绑在树上，勒令小佳和妹妹不要靠近。后来小佳才知道，妈妈变了，就像隔壁的李大婶和王伯伯一样，不但不认得他们，还变得喜欢吃生的、活的东西。爸爸最开始用自家的鸡喂妈妈，到后来就满村寻找活物给妈妈吃，小佳觉得妈妈的样子很可怕。爸爸成箱成箱地把食物和水堆满自家地窖，小佳和妹妹就日夜与那些箱子为伴。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爸爸用栓牲口的铁链把自己栓在了井边，对他说要照顾好妹妹。爸爸终于也变得和妈妈一样，小佳再次走出自家院门，发现村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作为一个男子汉，小佳没有哭，他决心照顾好妹妹，也要照顾好爸爸和妈妈。他学会了打鸟和松鼠喂爸爸和妈妈，与妹妹相依为命，靠地窖里的食物为生。直到半年前，妹妹趁他不注意溜出房门去找妈妈，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或许是因为丧尸的气息太重，小佳奇迹般地躲过了好几批丧尸群，直到今日，仍然信守着当初对爸爸的承诺。而小高和秦锐，是小佳这半年以来第一次见到活人。
“我不怕你们，但我不许你们伤害我爸爸、妈妈和妹妹。”岳小佳如是说。
队长低低地叹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他们，也不会伤害你。”
岳小佳把小拇指伸了过去，他似乎把这当成了某种仪式。秦锐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队长当然并不知道他的小动作，没有反应，岳小佳的神色黯了黯，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要回家了。我不在家，妹妹晚上会害怕。”
“今晚就留在这儿好不好？我让他们回去看看你家里人。”似乎是生怕他跑了，队长朝岳小佳伸了只手过去。
岳小佳咬着嘴唇，向后躲开：“爸爸妈妈都不喜欢生人，你们最好不要靠近。我不想……”他说着把头低了下去，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不想你们也变成那样……”
秦锐心更凉了，原来骨子里这孩子是知道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够活到现在吧。
“那明天你带我们去。”队长终于摸到岳小佳的肩膀，顺着肩线略过在他头顶，轻轻揉了几下。
那姿势极其轻缓，不似队长平素的作风，却像是个宠溺孩子的家长。
秦锐再也看不下去了，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对男孩道：“小佳，我带你去洗澡。”说着不等队长发话，牵起男孩的手将他从队长身边拉开。
队长并未阻拦，弯着唇角，对秦锐的背影道：“小秦，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么？”
连话尾都打起了商量，秦锐怀疑自己是太久没跟这个人说话，因此脑袋里出现了幻觉。
这个幻觉一直持续到秦锐看着岳小佳睡熟。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对倚在门口的雷驰道：“我来守吧，下半夜再换你。”
雷驰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他。
秦锐知道雷驰是好意。他今天的状态的确令人担忧。
可事实上，他也不过是想多拖些时间，以免太快见到队长。——自己这几天躲他躲的都快有心理障碍了。
死就死吧！秦锐站在队长办公室门口跺脚，扬起的手最终还是重重落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