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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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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朔月，月初之时，星子满天，银河倒挂水中央，夜凉如水，岸边杂草丛生，点缀一两朵小花，低头垂望水边，前几日露宿在此地的孩童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指尖轻点，收起水镜之术，站起身来遥望窗外，一支红梅弯腰屈膝，搭落在窗边，除此之外，就只有飞雪从窗外飞至屋里，歇在他手上，化作一滴水珠，默默相伴。
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他想起母亲对他说的话，软红十丈皆是毒，不可触，只有把苍玄书练好，修为再进一步，他才可以前往道境，同母亲会面。
‘我想拜你为师。’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个孩子，说这句话时那双眸子亮的惊人，生动活泼，充满生机，不像自己，总是少了一点东西，他走到镜前，凝视着镜中的人影，在抬头的瞬间，镜中人的眼眸化作无数星辰，正是万千道法的化身，这双眼又被称作苍玄眼，能找到本我道法的苍玄眼。
还不行。眨了眨眼，将苍玄眼收回，他离开镜前，脸上带着明显可见的失落，到底缺少了什么，修炼至今，他遇到了瓶颈，无法突破心中一关。
弹灭桌上的琉璃灯，他将眼闭上，心无旁骛，很快沉入修炼之中。
一夜过去，水边的矮草微微挺直腰板，望着水中的倒影，颇为得意，正左右欣赏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它压到水里，沾了一身的水，弄得一身狼狈。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它左右寻去，只见一个孩童站在不远处，瘦弱不堪，面色饥黄，穿得破破烂烂，鞋子都破了一个洞，可谓是衣衫褴褛，但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中注释着势在必得。
今天，一定要把名字告诉他。摸着半饥的肚子，季云初仰望苍梧山顶，脸上流露出一种单纯的笑意，那是见到梦中人的满足，能和他说上一句话的得意。
笔下微微一颤，墨迹生乱，蜿蜒而生的灵气随之一顿，于纸上消散不见，他放下笔来，皱起眉头，这张符纸废了，四时符极其难制，除去要耗费大量灵气以外，还要精通繁琐复杂的阵法，原以为今日能够成功，哪知又失败了。
他站起身来，于虚空中画出一道水镜，倒映出苍梧山下的情景，与昨晚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人，那个孩子又出现了，正对着苍梧山顶笑，对着自己，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傻气，想到这个词，他心下软了几分，只撤了水镜之术，不再管那个孩子，独自一人回屋去。
雪又开始落下，降落在梅林上，这片梅林足有数顷，大的惊人，但林中唯一的人，或者说活物，就只有他。
梅林不知昼夜之分，只有有无下雪的区别，洋洋洒洒的雪不知下了几回，等他从窗前抬头时，外面的雪还没停，但雪地里多了一物，孤零零站在那里，看着门扉，做着等待之状。
是那个孩子，从踏入梅林的一刻他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有阻拦，而是自顾自翻着典籍，寻找制作四时符的方法，直到那个孩子在外头候成了雪人。
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进来的，他放手手中的书卷，来到雪人面前，抿着嘴低头看人。
“仙人。”雪人动了动，一只脑袋从雪堆里钻出来，亮晶晶看着对面的人，仅仅两个字就表达出了无限欢喜。
“你又来了。”他看起来很不高兴，说不清心中这种感觉是什么，昨日这个孩子没有来，害得他不得不凝化水镜查探情况，才松下一口气，今日便又出现了。
“昨天是朔月，我进不来。”季云初据实以报，告诉他不能来的原因，“我等了一天，才见到仙人。”
他内心有所触动，依然冷淡道，“我不是仙人。”
“在我心中，你就是仙人。”季云初笑容很灿烂，虽然他身上湿冷到难受，但是心里很暖，因为对方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把自己赶出来，而是和和自己交谈起来。
“仙人，我叫季云初。”季云初想到什么，急急忙忙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唯恐下一刻对方翻了脸送自己出去。“季春之月的季，云雨初收的云初。”
听到这话，他没有立刻说话，瑟瑟的寒风中传来他略微迟疑的声音，“半缘君。”半缘修道半缘君，这是母亲给他取的，不像一个名字，更像一个称呼，随手取的。
“我能喊你师尊吗？”季云初只这样问半缘君，说着，他把身上的积雪抖落，跑到半缘君面前，跪下来仰着头，只等半缘君的首肯。
半缘君下意思后退了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季云初不知所措，第一次有人有求于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缘君没有说话，季云初也不出声，就这样望着半缘君，暴露眼中的渴望，心中的诉求剖出来，直抒胸臆，他告诉半缘君，他只是想和半缘君在一起。
与尔共长生，半缘君突然想到季云初说的那句话，一个凡人敢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并一而再再三来见自己，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一步，确实让人敬佩，但是……
半缘君敛了眼，正欲说出拒绝的话，季云初抢先道，“仙人为何不测一卦？”
测卦，半缘君诧异，他竟然知道自己会测卦。
“看看我和仙人之间有没有缘分？”季云初道，他知道，一旦有缘，半缘君就不会弃之不顾，一旦有缘，他就能留在半缘君身边。
“若是无缘。”半缘君看出季云初能数次来梅林的原因，是季云初手里玉佩的缘故，那是青玉千鹤佩，能破世间一切迷障，是道境的法器，至于为何会流落到凡境，这不是他感兴趣的地方。
“你便下山去，不许再来此。”
“好。”季云初笑弯了一双眼，面对半缘君的冷言冷语，他完全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季云初是半缘君的亲传弟子。
半缘君便抬起手来，雪地里的梅花瓣随风而动，依次而例，形成八卦五行之象，悬浮在空中，季云初只看到几瓣梅花左右移动，听命半缘君的指令，在一处地方停下，往复几次后，梅花瓣便不再移动，停滞不动，恍惚漾出水波，令人心醉。
正当季云初痴迷这等眼前美景时，忽感一股杀气，继而空中的梅花瓣化为碎粒，像被一张巨手碾碎，再被旋风带去天空，消失不见。
季云初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半缘君，半缘君的神色很奇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看着季云初许久，最终道，“可。”
“师尊在上，受徒弟一拜！”
那个卦象，他从所未见。
拜了师，季云初一下子热络起来，忙从地上爬起，抓住半缘君的袍子，依偎到他身边，软软唤了声，“师尊。”
手中聚起的灵气又悄悄散去，半缘君站在原地，任凭季云初靠近，听他一句呼唤，这种感觉很奇妙，师者，传道授业也，又为长者，突然有了一个人，需要你的帮助，辅助，他会亲近你，依靠着你。
“乖。”半缘君伸出手来，犹豫了半天在季云初头上轻抚，他回想起为数不多的记忆，有母亲相伴的日子，模仿着回忆里那位长者，半缘君转身正视季云初半天，认真询问，“你要抱吗？”
幼年的时候他总渴望母亲能抱抱他，但是这是一种奢侈，母亲性情不定，好的时候自是不用说，不好的时候视自己为弃履。
季云初的表情有些吃惊，他看到了半缘君藏在发间的耳朵，虽然面上毫无表情，但那只耳朵是红了，他伸出手来，仰着头看半缘君，笑弯了一双眼，“要。”
于是半缘君便弯下腰来，肩上的墨发落到季云初面前，晃着季云初的眼，他下意识伸出手来，觉得身体一轻，有双手将他抱起，撞到半缘君怀里，鼻间钻入一股冷香，透入肺腑，久久不去。
季云初回过神来，才觉手里攥着半缘君的头发，他也不放开，而是看着半缘君，伸出另一只手来，戳了戳半缘君的脸。
“作甚？”半缘君奇怪问道。
“我在想这是不是在做梦。”季云初傻笑道，打开话匣子，一股脑都说出来，“因为很多次梦中就是这样，我站在这里，然后师尊收下我，我高兴极了，转眼梦便醒了，梅林没有了，师尊也没有了。”
“以后就不会。”说话间，半缘君已经抱着季云初进了屋里，将季云初放到榻上，握住那只抓住自己青丝的手，缓缓输入灵力，“一旦踏入修道，梦便是预示。”
从掌心里传来的温暖化去身上的寒意，季云初看着半缘君认真解说的神色，不由也认真起来，“师尊，你不应该这样说。”
半缘君停下动作来，眼中疑惑不解，严肃道，“这是常理，我并没有说错。”
“但是我是你的弟子。”季云初没头脑来了一句。
“那又如何。”半缘君有些较真，依然跟季云初说这些事，“修道之人入梦便要三思，你若要修仙，就要记牢。”
“所以你该安慰我。”季云初眨了眨眼，似乎没在听半缘君的嘱咐，而是和半缘君讨价还价，“要抱抱。”
“方才抱过了。”半缘君不为所动，只告知季云初事实，他是抱着人进屋的。
季云初一下子跳下来，扑到半缘君怀里，他还小，无法环住半缘君的腰，所以只能紧紧抓住半缘君的衣袍，唯恐这一切会消失不见。
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半缘君不知所措，他僵了半天，才慢慢收起手来，抱住了怀里的人。
“师尊。”
“何事？”
“你是真的吗？”
“非梦也。”
“真好。”
一直以来的想念在这一刻终于达成，成为现实，季云初靠着半缘君怀里，一下子松懈下来，困意渐生，慢慢合上了眼。“师尊。”
“我在。”半缘君轻声道。
窗外飞雪又至，轻压上窗前的红梅，落入鹅黄的花蕊里，化作一滴水珠，晕开细细的花粉，直到最后融为一体。屋内，半缘君将季云初抱到榻上，握着小小的手，静坐一夜不语。
季云初醒来时便看到了半缘君，他似乎一夜未眠，衣服还是昨日的，衣带不解，长发未梳，就坐在榻边，睁着眼远眺窗外，身影之中可见一股不染红尘的脱俗。
“师尊。”季云初很快爬起来，打断半缘君的沉思，硬是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你醒了。”半缘君转过头来，脸上的冷漠还没有化去，眼中泛起一点柔情。
“什么时辰了？”季云初拉着半缘君的袖子，学着半缘君的样子跪坐在榻上，又觉得这个姿势难受，索性没了样子。
“不知道。”半缘君道，“梅林没有昼夜交替，自然也不会有时辰变化。”
季云初被这个答案惊到，他看着半缘君万年不化的眉眼，明白了为什么半缘君会是这个样子，一个人不知时辰轮回，又怎么会知晓世间的美好。
“我去替你准备药浴，之后便开始筑基。”见季云初没有回答，半缘君便把今日的行程报出，起身离去。
季云初愣了愣，见半缘君要离开，下榻抓住半缘君的手问清楚，“师尊说的筑基是在今日吗？”
“正是。”半缘君低下头看季云初，他趁季云初睡的时候摸过骨头，测过灵根，根据书上所述，季云初乃是天生道骨，修炼的好苗子，不过在半缘君看来，依旧是凡人，“虽然资质差了些，但今日筑基应是无碍。”
听到这话，季云初吃了一惊，今日就能筑基，他现在还是个凡人，要怎么筑基，正想着，半缘君又道。
“我观书中所述，凡人修仙须先筑基，再过金丹，元婴。”半缘君话里带着了些嫌弃。
季云初顿了一顿，试探性问起半缘君，“师尊的修为到了哪里？”
半缘君停下话来，眼中浮现迷茫，“我不知。”母亲只告诉他专心修炼便是，待到苍玄书练成之时，就能去道境。
“那师尊又是如何开始修炼的？”季云初又问，见半缘君看向自己，补充一句，“我是师尊的弟子，自然要学师尊的法子。”
“你是凡人。”半缘君只道，其他的一字不提。
“师尊修行之前也不是凡人吗？”季云初低语，神情失落。
“我不是。”半缘君说了这三个字，便抽出手来只身离去。
季云初是知道的，自己和半缘君的不同，犹如云泥之别，可望而不可及，拾起榻上的青玉千鹤佩，季云初遥望着半缘君的身影，总有一天自己能和他并肩同立，携手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年纪就会撩师父，季云初你好样的。
今日是朔月，月初之时，星子满天，银河倒挂水中央，夜凉如水，岸边杂草丛生，点缀一两朵小花，低头垂望水边，前几日露宿在此地的孩童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指尖轻点，收起水镜之术，站起身来遥望窗外，一支红梅弯腰屈膝，搭落在窗边，除此之外，就只有飞雪从窗外飞至屋里，歇在他手上，化作一滴水珠，默默相伴。
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他想起母亲对他说的话，软红十丈皆是毒，不可触，只有把苍玄书练好，修为再进一步，他才可以前往道境，同母亲会面。
‘我想拜你为师。’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个孩子，说这句话时那双眸子亮的惊人，生动活泼，充满生机，不像自己，总是少了一点东西，他走到镜前，凝视着镜中的人影，在抬头的瞬间，镜中人的眼眸化作无数星辰，正是万千道法的化身，这双眼又被称作苍玄眼，能找到本我道法的苍玄眼。
还不行。眨了眨眼，将苍玄眼收回，他离开镜前，脸上带着明显可见的失落，到底缺少了什么，修炼至今，他遇到了瓶颈，无法突破心中一关。
弹灭桌上的琉璃灯，他将眼闭上，心无旁骛，很快沉入修炼之中。
一夜过去，水边的矮草微微挺直腰板，望着水中的倒影，颇为得意，正左右欣赏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它压到水里，沾了一身的水，弄得一身狼狈。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它左右寻去，只见一个孩童站在不远处，瘦弱不堪，面色饥黄，穿得破破烂烂，鞋子都破了一个洞，可谓是衣衫褴褛，但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中注释着势在必得。
今天，一定要把名字告诉他。摸着半饥的肚子，季云初仰望苍梧山顶，脸上流露出一种单纯的笑意，那是见到梦中人的满足，能和他说上一句话的得意。
笔下微微一颤，墨迹生乱，蜿蜒而生的灵气随之一顿，于纸上消散不见，他放下笔来，皱起眉头，这张符纸废了，四时符极其难制，除去要耗费大量灵气以外，还要精通繁琐复杂的阵法，原以为今日能够成功，哪知又失败了。
他站起身来，于虚空中画出一道水镜，倒映出苍梧山下的情景，与昨晚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人，那个孩子又出现了，正对着苍梧山顶笑，对着自己，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傻气，想到这个词，他心下软了几分，只撤了水镜之术，不再管那个孩子，独自一人回屋去。
雪又开始落下，降落在梅林上，这片梅林足有数顷，大的惊人，但林中唯一的人，或者说活物，就只有他。
梅林不知昼夜之分，只有有无下雪的区别，洋洋洒洒的雪不知下了几回，等他从窗前抬头时，外面的雪还没停，但雪地里多了一物，孤零零站在那里，看着门扉，做着等待之状。
是那个孩子，从踏入梅林的一刻他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有阻拦，而是自顾自翻着典籍，寻找制作四时符的方法，直到那个孩子在外头候成了雪人。
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进来的，他放手手中的书卷，来到雪人面前，抿着嘴低头看人。
“仙人。”雪人动了动，一只脑袋从雪堆里钻出来，亮晶晶看着对面的人，仅仅两个字就表达出了无限欢喜。
“你又来了。”他看起来很不高兴，说不清心中这种感觉是什么，昨日这个孩子没有来，害得他不得不凝化水镜查探情况，才松下一口气，今日便又出现了。
“昨天是朔月，我进不来。”季云初据实以报，告诉他不能来的原因，“我等了一天，才见到仙人。”
他内心有所触动，依然冷淡道，“我不是仙人。”
“在我心中，你就是仙人。”季云初笑容很灿烂，虽然他身上湿冷到难受，但是心里很暖，因为对方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把自己赶出来，而是和和自己交谈起来。
“仙人，我叫季云初。”季云初想到什么，急急忙忙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唯恐下一刻对方翻了脸送自己出去。“季春之月的季，云雨初收的云初。”
听到这话，他没有立刻说话，瑟瑟的寒风中传来他略微迟疑的声音，“半缘君。”半缘修道半缘君，这是母亲给他取的，不像一个名字，更像一个称呼，随手取的。
“我能喊你师尊吗？”季云初只这样问半缘君，说着，他把身上的积雪抖落，跑到半缘君面前，跪下来仰着头，只等半缘君的首肯。
半缘君下意思后退了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季云初不知所措，第一次有人有求于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缘君没有说话，季云初也不出声，就这样望着半缘君，暴露眼中的渴望，心中的诉求剖出来，直抒胸臆，他告诉半缘君，他只是想和半缘君在一起。
与尔共长生，半缘君突然想到季云初说的那句话，一个凡人敢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并一而再再三来见自己，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一步，确实让人敬佩，但是……
半缘君敛了眼，正欲说出拒绝的话，季云初抢先道，“仙人为何不测一卦？”
测卦，半缘君诧异，他竟然知道自己会测卦。
“看看我和仙人之间有没有缘分？”季云初道，他知道，一旦有缘，半缘君就不会弃之不顾，一旦有缘，他就能留在半缘君身边。
“若是无缘。”半缘君看出季云初能数次来梅林的原因，是季云初手里玉佩的缘故，那是青玉千鹤佩，能破世间一切迷障，是道境的法器，至于为何会流落到凡境，这不是他感兴趣的地方。
“你便下山去，不许再来此。”
“好。”季云初笑弯了一双眼，面对半缘君的冷言冷语，他完全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季云初是半缘君的亲传弟子。
半缘君便抬起手来，雪地里的梅花瓣随风而动，依次而例，形成八卦五行之象，悬浮在空中，季云初只看到几瓣梅花左右移动，听命半缘君的指令，在一处地方停下，往复几次后，梅花瓣便不再移动，停滞不动，恍惚漾出水波，令人心醉。
正当季云初痴迷这等眼前美景时，忽感一股杀气，继而空中的梅花瓣化为碎粒，像被一张巨手碾碎，再被旋风带去天空，消失不见。
季云初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半缘君，半缘君的神色很奇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看着季云初许久，最终道，“可。”
“师尊在上，受徒弟一拜！”
那个卦象，他从所未见。
拜了师，季云初一下子热络起来，忙从地上爬起，抓住半缘君的袍子，依偎到他身边，软软唤了声，“师尊。”
手中聚起的灵气又悄悄散去，半缘君站在原地，任凭季云初靠近，听他一句呼唤，这种感觉很奇妙，师者，传道授业也，又为长者，突然有了一个人，需要你的帮助，辅助，他会亲近你，依靠着你。
“乖。”半缘君伸出手来，犹豫了半天在季云初头上轻抚，他回想起为数不多的记忆，有母亲相伴的日子，模仿着回忆里那位长者，半缘君转身正视季云初半天，认真询问，“你要抱吗？”
幼年的时候他总渴望母亲能抱抱他，但是这是一种奢侈，母亲性情不定，好的时候自是不用说，不好的时候视自己为弃履。
季云初的表情有些吃惊，他看到了半缘君藏在发间的耳朵，虽然面上毫无表情，但那只耳朵是红了，他伸出手来，仰着头看半缘君，笑弯了一双眼，“要。”
于是半缘君便弯下腰来，肩上的墨发落到季云初面前，晃着季云初的眼，他下意识伸出手来，觉得身体一轻，有双手将他抱起，撞到半缘君怀里，鼻间钻入一股冷香，透入肺腑，久久不去。
季云初回过神来，才觉手里攥着半缘君的头发，他也不放开，而是看着半缘君，伸出另一只手来，戳了戳半缘君的脸。
“作甚？”半缘君奇怪问道。
“我在想这是不是在做梦。”季云初傻笑道，打开话匣子，一股脑都说出来，“因为很多次梦中就是这样，我站在这里，然后师尊收下我，我高兴极了，转眼梦便醒了，梅林没有了，师尊也没有了。”
“以后就不会。”说话间，半缘君已经抱着季云初进了屋里，将季云初放到榻上，握住那只抓住自己青丝的手，缓缓输入灵力，“一旦踏入修道，梦便是预示。”
从掌心里传来的温暖化去身上的寒意，季云初看着半缘君认真解说的神色，不由也认真起来，“师尊，你不应该这样说。”
半缘君停下动作来，眼中疑惑不解，严肃道，“这是常理，我并没有说错。”
“但是我是你的弟子。”季云初没头脑来了一句。
“那又如何。”半缘君有些较真，依然跟季云初说这些事，“修道之人入梦便要三思，你若要修仙，就要记牢。”
“所以你该安慰我。”季云初眨了眨眼，似乎没在听半缘君的嘱咐，而是和半缘君讨价还价，“要抱抱。”
“方才抱过了。”半缘君不为所动，只告知季云初事实，他是抱着人进屋的。
季云初一下子跳下来，扑到半缘君怀里，他还小，无法环住半缘君的腰，所以只能紧紧抓住半缘君的衣袍，唯恐这一切会消失不见。
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半缘君不知所措，他僵了半天，才慢慢收起手来，抱住了怀里的人。
“师尊。”
“何事？”
“你是真的吗？”
“非梦也。”
“真好。”
一直以来的想念在这一刻终于达成，成为现实，季云初靠着半缘君怀里，一下子松懈下来，困意渐生，慢慢合上了眼。“师尊。”
“我在。”半缘君轻声道。
窗外飞雪又至，轻压上窗前的红梅，落入鹅黄的花蕊里，化作一滴水珠，晕开细细的花粉，直到最后融为一体。屋内，半缘君将季云初抱到榻上，握着小小的手，静坐一夜不语。
季云初醒来时便看到了半缘君，他似乎一夜未眠，衣服还是昨日的，衣带不解，长发未梳，就坐在榻边，睁着眼远眺窗外，身影之中可见一股不染红尘的脱俗。
“师尊。”季云初很快爬起来，打断半缘君的沉思，硬是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你醒了。”半缘君转过头来，脸上的冷漠还没有化去，眼中泛起一点柔情。
“什么时辰了？”季云初拉着半缘君的袖子，学着半缘君的样子跪坐在榻上，又觉得这个姿势难受，索性没了样子。
“不知道。”半缘君道，“梅林没有昼夜交替，自然也不会有时辰变化。”
季云初被这个答案惊到，他看着半缘君万年不化的眉眼，明白了为什么半缘君会是这个样子，一个人不知时辰轮回，又怎么会知晓世间的美好。
“我去替你准备药浴，之后便开始筑基。”见季云初没有回答，半缘君便把今日的行程报出，起身离去。
季云初愣了愣，见半缘君要离开，下榻抓住半缘君的手问清楚，“师尊说的筑基是在今日吗？”
“正是。”半缘君低下头看季云初，他趁季云初睡的时候摸过骨头，测过灵根，根据书上所述，季云初乃是天生道骨，修炼的好苗子，不过在半缘君看来，依旧是凡人，“虽然资质差了些，但今日筑基应是无碍。”
听到这话，季云初吃了一惊，今日就能筑基，他现在还是个凡人，要怎么筑基，正想着，半缘君又道。
“我观书中所述，凡人修仙须先筑基，再过金丹，元婴。”半缘君话里带着了些嫌弃。
季云初顿了一顿，试探性问起半缘君，“师尊的修为到了哪里？”
半缘君停下话来，眼中浮现迷茫，“我不知。”母亲只告诉他专心修炼便是，待到苍玄书练成之时，就能去道境。
“那师尊又是如何开始修炼的？”季云初又问，见半缘君看向自己，补充一句，“我是师尊的弟子，自然要学师尊的法子。”
“你是凡人。”半缘君只道，其他的一字不提。
“师尊修行之前也不是凡人吗？”季云初低语，神情失落。
“我不是。”半缘君说了这三个字，便抽出手来只身离去。
季云初是知道的，自己和半缘君的不同，犹如云泥之别，可望而不可及，拾起榻上的青玉千鹤佩，季云初遥望着半缘君的身影，总有一天自己能和他并肩同立，携手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年纪就会撩师父，季云初你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