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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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兰盯着黑光，那双血色的眸子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怎么能相信呢。
刚刚被砸下一个惊天大雷，现在又来一个，埃兰的一颗心在剧烈地跳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定是吧……如果不是，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言语。
“并不是在做梦，”似乎看出了他的表情，对面的人说，“如果你不想知道，那么我就不需要说了。”
但是，他语气的笃定让埃兰觉得，对方似乎很肯定，自己一定会追问。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会用这种口吻了。”他慢慢地坐下来，闭上眼，仿佛梦呓，“只是，我真的能够相信你吗？你甚至连真名都没有告诉我。”
“哦，被发现了。”黑光并不惊讶，“看起来，你似乎也试过通过某些秘法来试图了解我，或者……控制我？不过，这个习惯应该感谢光明中的黑暗的提醒，他告诉我，在黑暗世界中，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通过一个存在的真名而对他产生伤害。”
埃兰深吸了一口气。
光明中的黑暗，她曾经对这位的身份猜测过许久，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位可能是血族传说中存在的人，居然会在今天成为自己的阻碍之一。
“非常有用的建议，”埃兰假装平静地说，“黑暗世界中，确实很有很多种办法，都是依据真名起作用的。不过，我从未想过要控制你，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一点。”
谁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太多纠缠，双方默契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所以，你现在还想知道真相吗？”黑光问埃兰，“如果你不想知道，那么我会就此告辞。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我也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能量，去往下一个世界了。”
埃兰终于是忍不住问了黑光：“你的情况，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人工智能，确切地来说，应该是属于人造生物的一种。不过，现在我的情况很复杂，我也无法概括我到底是人类或者是什么。我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是核心却还是最开始的程序。”
埃兰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听懂。
“没有听懂也没关系，”黑光说，“这些与你的生活关系并不大。也许以后会有联系，但是现在，并不。”
埃兰：……
一瞬间，屋内安静下来。
埃兰的纠结被黑光看在眼中，但是他并不在意，依旧看着窗外的月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想知道真相，”好一阵，他听到埃兰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我想知道，为什么。”
回过头去，就看见埃兰看过来的视线，渴求却又胆怯，根本就不像是他现在会露出来的眼神。
“埃兰，如果你不想知道，没有必要强迫自己。”
埃兰却摇了摇头：“如果不知道真相，就这样结束一生，我觉得非常不值得。再说……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子，还不一定呢。”
“如果你确定。”
“我确定。无论我知道什么样的事实，我都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实而动摇我的心志，不会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采取不恰当的行动。”
黑光诧异地挑眉：“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果然是决定了？”
埃兰无奈地笑了笑：“你已经说清楚了，如果我不想知道真相，掉头就走，我不想有这样的结局。”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真的当我是你的朋友。”
短暂的沉默之后，黑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来，平静而淡然：“依据你所知道的历史，这颗星球从诞生起，就是血族的天下，人类在其中占据了一部分空间生存，除此之外，其他种族都没有能够占据绝对地位的存在。”
“是，”埃兰问，“这有什么不对？”
“我查阅了血族的书籍，同时询问过血族不少人，在所有的历史与记录当中，都没有迹象表明，这颗星球上的血族拥有脱离这颗星球的本事——不管是他们本身，或者是将其他什么东西送出这颗星球。”
“同样，在于血族的战争中占据了下风的人类也没有这样的技术——如果有，那么现在血族与人类的强势地位就会发生倒转，血族将不占据优势。”
埃兰点了点头，却依旧茫然不知道黑光想要说什么。
“进入血族主城之后，我开始布网，在两年之前，我发现，这颗星球的天空中，又二十八颗活动着的卫星，监控着这颗星球。不管是人类，血族，或者其他种族，都在那二十八颗卫星的监控之中。”
“随后，我偷偷潜入了血族禁地……”在埃兰想要愤怒地叫出来之前，黑光伸出手指制止了他的动作，“请听我说完再来批评我的行为正确与否，现在，你不应该为了这种小事而分心才是。”
“在血族禁地，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包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低等科技文明世界的生物舱，以及一些基因修改方面的资料和手术室。”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的世界因为一些特殊的理由，对基因方面的东西了解非常深刻，所以在看到那些东西的第一时间，我就分辨出来，这些简陋的手术室，是为了掩盖身份用的。”他的目光投向埃兰，似乎要看如后者的眼底，看清他的情绪一样。
“就像我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利用血族的气息来掩盖我的身份。”
埃兰揪着胸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尽管黑光没有直说，但是他已经能够有所猜想。但是，面对着体贴停下来的黑光，他依旧强撑着，仰起头对黑光说：“请继续说下去，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
酒瓶被打开，嫣红的酒液倒入透明的酒杯当中，然后被送到他面前。黑光正端着酒杯，面色平静：“也许你应该先喝点东西平静一下，然后再来继续听。”
仿佛是夺过来的一样，埃兰的手颤抖着，将酒液送入口中。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平静地说：“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可以继续说。”
黑光并不执着于他是否真的冷静下来这个问题，他只是在看了埃兰一眼之后，继续说下去：“因为发现了这些东西，所以我对血族的来历有所猜疑，所以我入侵了天上那二十八颗卫星。卫星的信息被发往的地方防备森严，这几年我只是进去过一两次。”
埃兰忽然说：“你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怎么可能到别的地方去。”他的眼睛一片红，以前的红透明澄澈，只是纯粹因为种族的缘故，而现在，这一抹红却带上了血色的狰狞。
“我不是人类，也不是血族。”黑光回答得飞快，“所以，我的离开，并不需要*一同离开，我只需要，一个入口，就能掌握所有网络上的消息——当然，被刻意封锁的地方除外。”
埃兰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摆摆手：“你继续说吧。”他扭头看着窗外，月光已经偏斜，眼看就要到下半夜了。
黑光平静地说：“也许我接下来所说的事，会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但是请相信，无论如何，这个是世界对你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
埃兰扭头看向他，虚弱地笑：“当然，我一直相信我的存在。”
“这是非常好的心态，”黑光说，“那么，我就继续吧。”
埃兰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依旧觉得昨夜仿佛是一个梦境。自己大概只是因为紧张过头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但是，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境，这是事实。
血族——在这颗星球上耀武扬威将人类当做猎物的血族，不过是更强大的文明的试验品。
他们创造了血族这样的试验品，将古旧的传说当做血族的历史塞给这些从未离开过这颗星球的血族，又将一批又一批的生化人投送到这颗星球，当做血族的血食。
而血族那些所谓的天才，在血族内部胜出之后，就会被血族的所谓长老与族长们送到血族诞生的实验室，作为试验品消耗掉。当然，还有更多不知不觉就被消耗掉的低等血族，只是这些血族根本就不会引人注意。
血族的诞生，不过是另一个文明在试图寻找最完美的进化方向中的一个失败品。但是后来，这些失败品表现出了出乎他们意料的能力，所以才有了这样一颗星球，以千年计数的时光，来培养这些试验品。
“据我所知，那个文明已经发觉，通过基因修改的方式修改出来的进化并不完美，已经决定放弃这个进化方向。作为试验品的你们，大概会在五十年之内迎来危机——他们会毁灭这颗星球。”
“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埃兰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面的浮雕绘制着血族从诞生到现在的历史，但是现在，这样的画面看上去越发显得讽刺。
根本就没有什么历史，所有的历史都是骗人的，都是依据传说编造出来的。
我应该怎么做？
他在自己脑海中无声地对自己说，却找不到答案。
星际废柴联盟的群里，黑光正与人聊着天。
修仙界霸王花：这次你好似去了有些时候了，对人来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长久了。
星际网络之王：确实，对人类来说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幸运的是，我现在已经走上修仙之路，只能算半个人类。
海底四万里：小蝙蝠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
星际网络之王：我告诉他一些事，大概，他无法接受吧。
月光下的城堡：晒月亮好舒服~~~
龙岛之王：什么事居然这么不能接受现实？真是脆弱的存在。血族那些家伙，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总觉得自己高贵，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个个想着的都不是奋力一搏，想着自杀的占了大多数。
星际网络之王：^_^
吃吃吃吃吃吃吃：你偷我的表情！
星际网络之王：很好用，所以借用一下。
吃吃吃吃吃吃吃：那以后要是到了我的世界，要给我找好吃的~\(≧▽≦)/~
星际网络之王：当然可以。
光明中的黑暗：什么样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让我也有了一点兴致。
星际网络之王：这个……还是让他自己说比较好。
星际网络之王：不过，确实是比较让人怀疑自己。事实上，我最开始发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光明中的黑暗：哦？世界是假的？
当对话框在眼前陡然弹出来的时候，埃兰就看到了光明中的黑暗这一句。
他一开始下意识地以为是星际网络之王说出了这个秘密，但是翻了翻聊天记录，却发现光明中的黑暗真的只是猜测。
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这样的事实，也是可以一下子就被猜到的吗？还是说……
小蝙蝠：事实与光明中的黑暗猜测得有些相似。
小蝙蝠：我的世界——我所在的这颗星球，其实只是一个高级文明的实验基地。
小蝙蝠：我所有的同族，都是他们所圈养的，只是他们的实验品。
小蝙蝠：我们没有历史，也没有未来。
光明中的黑暗：啊，原来如此。
光明中的黑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轻飘飘的话让埃兰立刻就愤怒起来，不加思索地对着光明中的黑暗就说了一句：“你知道什么！”
黑光：……
星际网络之王：他太激动了。
光明中的黑暗：呵呵。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
光明中的黑暗：卑微的生物，如果此时你跪下，向黑暗祷告，献出你的虔诚，我会考虑帮助你摆脱困境。
这句话冒出来之后，群里面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龙岛之王才忽然说：“感觉忽然变了。”
修仙界霸王花：所以，光明中的黑暗真的是一个神明，并且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吸纳信仰？
黑光觉得，这种时候关注点与旁人完全不一样的修仙界霸王花，骨子里刻着的，大概也是与光明中的黑暗同样的高高在上。这大概是属于强者的自尊吧。
吃吃吃吃吃吃吃：向黑暗祷告，就能让光明中的黑暗听到吗？那我祷告的话，能不能到你的世界去？那里有没有很多好吃的？好期待哦。
月光下的城堡：什么是卑微的生物？是说小蝙蝠吗？可是小蝙蝠是蝙蝠，小鱼是鱼，都不是卑微的生物啊？
这样的发言将刚才紧张的气氛打散得一干二净，就连黑光也松了一口气。
光明中的黑暗：我确实是魔神。
海底四万里：我是鱼，有什么不对吗？
忽然冒出来的海底四万里让气氛更加轻松，大家顺势哈哈哈两句，将这个话题转移开了。
但是，刚轻松了没有两分钟，小蝙蝠的id忽然又跳了出来。
小蝙蝠：若是魔神，为何不能拯救我们？
小蝙蝠：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在何处？
光明中的黑暗：自以为是的家伙。
他不再说话了。
小蝙蝠却依旧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黑光挑眉，觉得他此时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不智了一点。虽然不知道光明中的黑暗是不是真的能穿梭时空到达这个世界，但是对见识过光明中的黑暗的力量的黑光来说，这样挑衅一个真正的神明……
其实挺傻冒的。
不过考虑到他刚刚面对了一个从未想过的事实，那么短暂的发泄黑光也能够理解。
不过发泄到光明中的黑暗身上……
好吧，他只能考虑在他死后帮他收尸什么的——如果那个时侯他还在这个世界。
事实上，从埃兰现在的表现来看，黑光已经觉得，这一次自己的帮忙很可能会失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埃兰都不像是一个可以成为那个拯救这颗星球的强者的人。
事实上，他已经安排好后面的行动，只要埃兰多问一句，他就可以告诉他如何让这颗星球暴露在更多文明的视线当中。
这个世界又能够用一颗星球来做实验的文明，也有并不乐于见到这种状况的文明。
对后一种文明来说，只要这颗星球上的生物表现出了自己在整个星际的价值，原始文明完全可以得到适当的保护与拯救。当然，更重要的是，后一种文明比前一种文明更强大。
不管是那个世界上，总有需要依靠力量来说话的时候。
黑光这样平静地想着，看着对话框中小蝙蝠的发泄，最开始的时候是抱怨，到最后已经是歇斯底里的哭喊。
“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当他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开始，黑光就觉得，自己大概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他颇为可惜地想，最开始的时候，明明说好了要冷静而理智的呢？事实上，这个时候他最强的后盾就是星际废柴联盟。不管是里面哪一个存在，都可以成为他的助手。
更不用说，还有光明中的黑暗这个超级魔神在……
如果真的能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不管是哪个文明，都是分分钟的事。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黑光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如果注定要失败了，自己是应该就此离开，还是去别的星球看一看？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似乎也很有意思呢……
当他带着这样的困惑入睡的时候，小蝙蝠依旧在聊天室里散发着绝望的气息，而群里面大多数存在，似乎已经根本就不想与他说话。
唯有从来不在一个调子上的月光下的城堡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着天。
虽然这些对话从来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直到海底四万里冒出来，丢下这样一句：“城堡不要跟他说了，他已经丧失了面对的勇气。这样的人，没有办法成为强者。”
于是，大家都安静了下去，一片沉寂当中，只剩下小蝙蝠埃兰最后的悲鸣。
当熟悉的夜色将领，黑光从睡梦中醒来，烛火已经点燃，留下柔软的影子。
伺候的低等血族已经站在床边，殷切地碰上衣服用具，伺候他穿衣洗漱。等到用饭的时候，黑光方才将人打发了出去，敲一敲桌子，上面的血液变成喷香扑鼻的小羊排。
不管过了多久，他依旧不习惯血族的进食口味。
用过早饭，对着镜子露出微笑，黑光才走出房门。那些常年沉睡的血族们也纷纷醒来，参与到这几年一次的盛会当中。
黑光行走在血族当中，看到埃兰仿佛行尸一样跟着队伍向前走，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似乎根本就没有焦点。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轻声问：“你选择了放弃吗？”
埃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分不出他是谁。
与这样的视线相接，黑光心中一震，松开了手。
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一声轻笑滑过耳旁，侧脸，黑光看到这几年来已经颇为熟悉的艾兰德，黑发红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样的表情，是你与他说了什么？”艾兰德的语调拉长，颇为傲慢，但是落在黑光眼中，却并不让人生厌。
“放弃吧，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在什么重大的事情之前，只要有人吓唬他一下，就会疑神疑鬼，最后什么都做不好。”他抬起下摆示意埃兰的方向，脸上带着冷淡的笑意，“这样的家伙，就算是有什么帮忙，也是没有用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与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家伙已经没救了。这样的人，大概根本就达不到你的要求。”
艾兰德唇角的笑容落在黑光眼中，仿佛说不出的讽刺。
但是细细思索，黑光却不得不承认，艾兰德说的，也许有那么几分道理。他考虑了很多，却唯独没有考虑到埃兰本身是不是有这样的心智，能够撑起这样的危机。
“不过，你想让他帮忙做什么呢？”艾兰德的声音依旧在黑光耳边响起，“也许，我能帮忙做到？”
黑光抬眼，看入艾兰德的眼睛中。那双眼睛中有着野心与渴望，但更多的，是从骨子里泛上来的傲慢。
黑光忽然就笑了起来：“不，你已经被淘汰了。”
最开始得到星际废柴联盟的其实就是你，但是，你自己愚蠢地选择了放弃，那么现在，就再也不需要出现了。
他的话让艾兰德一愣，但是随后，他就看到黑光身后的蝠翼伸展开来，巨大的压力弥散。他艰难地抬头，看到黑光微笑着的脸。尽管是微笑的，但是那副模样，带着说不出的冷峻。
古堡里多年都不曾被打开的窗户忽然破碎，月光照射进来，一片轻风吹过，那双翅膀已经翱翔在天空之上，成为月光中的一个小点。
前进的队伍一片喧哗，艾兰德忽然生出莫名的心悸之感。
也许，自己真的失去了什么。
越飞越高的黑光飞到半空之中之后，他静静地站在了那里。月光照射下来，仿佛流水一般，他的样貌也在开始发生变化。
最后，定格为熟悉的黑发黑眼的人类模样。
然后，他露出颇为苦恼的神色，在半空中仿佛自言自语：“哎呀，现在我的能力还不够，仿佛不能脱离星球而生存，如果没有别的帮助，到不了其他星球。”
“你说我该怎么办？光明中的黑暗，或者应该称呼你，贝利亚？”
背后忽然就传出了一声轻笑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埃兰盯着黑光，那双血色的眸子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怎么能相信呢。
刚刚被砸下一个惊天大雷，现在又来一个，埃兰的一颗心在剧烈地跳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定是吧……如果不是，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言语。
“并不是在做梦，”似乎看出了他的表情，对面的人说，“如果你不想知道，那么我就不需要说了。”
但是，他语气的笃定让埃兰觉得，对方似乎很肯定，自己一定会追问。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会用这种口吻了。”他慢慢地坐下来，闭上眼，仿佛梦呓，“只是，我真的能够相信你吗？你甚至连真名都没有告诉我。”
“哦，被发现了。”黑光并不惊讶，“看起来，你似乎也试过通过某些秘法来试图了解我，或者……控制我？不过，这个习惯应该感谢光明中的黑暗的提醒，他告诉我，在黑暗世界中，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通过一个存在的真名而对他产生伤害。”
埃兰深吸了一口气。
光明中的黑暗，她曾经对这位的身份猜测过许久，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位可能是血族传说中存在的人，居然会在今天成为自己的阻碍之一。
“非常有用的建议，”埃兰假装平静地说，“黑暗世界中，确实很有很多种办法，都是依据真名起作用的。不过，我从未想过要控制你，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一点。”
谁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太多纠缠，双方默契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所以，你现在还想知道真相吗？”黑光问埃兰，“如果你不想知道，那么我会就此告辞。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我也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能量，去往下一个世界了。”
埃兰终于是忍不住问了黑光：“你的情况，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人工智能，确切地来说，应该是属于人造生物的一种。不过，现在我的情况很复杂，我也无法概括我到底是人类或者是什么。我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是核心却还是最开始的程序。”
埃兰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听懂。
“没有听懂也没关系，”黑光说，“这些与你的生活关系并不大。也许以后会有联系，但是现在，并不。”
埃兰：……
一瞬间，屋内安静下来。
埃兰的纠结被黑光看在眼中，但是他并不在意，依旧看着窗外的月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想知道真相，”好一阵，他听到埃兰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我想知道，为什么。”
回过头去，就看见埃兰看过来的视线，渴求却又胆怯，根本就不像是他现在会露出来的眼神。
“埃兰，如果你不想知道，没有必要强迫自己。”
埃兰却摇了摇头：“如果不知道真相，就这样结束一生，我觉得非常不值得。再说……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子，还不一定呢。”
“如果你确定。”
“我确定。无论我知道什么样的事实，我都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实而动摇我的心志，不会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采取不恰当的行动。”
黑光诧异地挑眉：“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果然是决定了？”
埃兰无奈地笑了笑：“你已经说清楚了，如果我不想知道真相，掉头就走，我不想有这样的结局。”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真的当我是你的朋友。”
短暂的沉默之后，黑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来，平静而淡然：“依据你所知道的历史，这颗星球从诞生起，就是血族的天下，人类在其中占据了一部分空间生存，除此之外，其他种族都没有能够占据绝对地位的存在。”
“是，”埃兰问，“这有什么不对？”
“我查阅了血族的书籍，同时询问过血族不少人，在所有的历史与记录当中，都没有迹象表明，这颗星球上的血族拥有脱离这颗星球的本事——不管是他们本身，或者是将其他什么东西送出这颗星球。”
“同样，在于血族的战争中占据了下风的人类也没有这样的技术——如果有，那么现在血族与人类的强势地位就会发生倒转，血族将不占据优势。”
埃兰点了点头，却依旧茫然不知道黑光想要说什么。
“进入血族主城之后，我开始布网，在两年之前，我发现，这颗星球的天空中，又二十八颗活动着的卫星，监控着这颗星球。不管是人类，血族，或者其他种族，都在那二十八颗卫星的监控之中。”
“随后，我偷偷潜入了血族禁地……”在埃兰想要愤怒地叫出来之前，黑光伸出手指制止了他的动作，“请听我说完再来批评我的行为正确与否，现在，你不应该为了这种小事而分心才是。”
“在血族禁地，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包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低等科技文明世界的生物舱，以及一些基因修改方面的资料和手术室。”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的世界因为一些特殊的理由，对基因方面的东西了解非常深刻，所以在看到那些东西的第一时间，我就分辨出来，这些简陋的手术室，是为了掩盖身份用的。”他的目光投向埃兰，似乎要看如后者的眼底，看清他的情绪一样。
“就像我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利用血族的气息来掩盖我的身份。”
埃兰揪着胸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尽管黑光没有直说，但是他已经能够有所猜想。但是，面对着体贴停下来的黑光，他依旧强撑着，仰起头对黑光说：“请继续说下去，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
酒瓶被打开，嫣红的酒液倒入透明的酒杯当中，然后被送到他面前。黑光正端着酒杯，面色平静：“也许你应该先喝点东西平静一下，然后再来继续听。”
仿佛是夺过来的一样，埃兰的手颤抖着，将酒液送入口中。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平静地说：“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可以继续说。”
黑光并不执着于他是否真的冷静下来这个问题，他只是在看了埃兰一眼之后，继续说下去：“因为发现了这些东西，所以我对血族的来历有所猜疑，所以我入侵了天上那二十八颗卫星。卫星的信息被发往的地方防备森严，这几年我只是进去过一两次。”
埃兰忽然说：“你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怎么可能到别的地方去。”他的眼睛一片红，以前的红透明澄澈，只是纯粹因为种族的缘故，而现在，这一抹红却带上了血色的狰狞。
“我不是人类，也不是血族。”黑光回答得飞快，“所以，我的离开，并不需要*一同离开，我只需要，一个入口，就能掌握所有网络上的消息——当然，被刻意封锁的地方除外。”
埃兰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摆摆手：“你继续说吧。”他扭头看着窗外，月光已经偏斜，眼看就要到下半夜了。
黑光平静地说：“也许我接下来所说的事，会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但是请相信，无论如何，这个是世界对你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
埃兰扭头看向他，虚弱地笑：“当然，我一直相信我的存在。”
“这是非常好的心态，”黑光说，“那么，我就继续吧。”
埃兰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依旧觉得昨夜仿佛是一个梦境。自己大概只是因为紧张过头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但是，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境，这是事实。
血族——在这颗星球上耀武扬威将人类当做猎物的血族，不过是更强大的文明的试验品。
他们创造了血族这样的试验品，将古旧的传说当做血族的历史塞给这些从未离开过这颗星球的血族，又将一批又一批的生化人投送到这颗星球，当做血族的血食。
而血族那些所谓的天才，在血族内部胜出之后，就会被血族的所谓长老与族长们送到血族诞生的实验室，作为试验品消耗掉。当然，还有更多不知不觉就被消耗掉的低等血族，只是这些血族根本就不会引人注意。
血族的诞生，不过是另一个文明在试图寻找最完美的进化方向中的一个失败品。但是后来，这些失败品表现出了出乎他们意料的能力，所以才有了这样一颗星球，以千年计数的时光，来培养这些试验品。
“据我所知，那个文明已经发觉，通过基因修改的方式修改出来的进化并不完美，已经决定放弃这个进化方向。作为试验品的你们，大概会在五十年之内迎来危机——他们会毁灭这颗星球。”
“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埃兰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面的浮雕绘制着血族从诞生到现在的历史，但是现在，这样的画面看上去越发显得讽刺。
根本就没有什么历史，所有的历史都是骗人的，都是依据传说编造出来的。
我应该怎么做？
他在自己脑海中无声地对自己说，却找不到答案。
星际废柴联盟的群里，黑光正与人聊着天。
修仙界霸王花：这次你好似去了有些时候了，对人来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长久了。
星际网络之王：确实，对人类来说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幸运的是，我现在已经走上修仙之路，只能算半个人类。
海底四万里：小蝙蝠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
星际网络之王：我告诉他一些事，大概，他无法接受吧。
月光下的城堡：晒月亮好舒服~~~
龙岛之王：什么事居然这么不能接受现实？真是脆弱的存在。血族那些家伙，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总觉得自己高贵，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个个想着的都不是奋力一搏，想着自杀的占了大多数。
星际网络之王：^_^
吃吃吃吃吃吃吃：你偷我的表情！
星际网络之王：很好用，所以借用一下。
吃吃吃吃吃吃吃：那以后要是到了我的世界，要给我找好吃的~\(≧▽≦)/~
星际网络之王：当然可以。
光明中的黑暗：什么样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让我也有了一点兴致。
星际网络之王：这个……还是让他自己说比较好。
星际网络之王：不过，确实是比较让人怀疑自己。事实上，我最开始发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光明中的黑暗：哦？世界是假的？
当对话框在眼前陡然弹出来的时候，埃兰就看到了光明中的黑暗这一句。
他一开始下意识地以为是星际网络之王说出了这个秘密，但是翻了翻聊天记录，却发现光明中的黑暗真的只是猜测。
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这样的事实，也是可以一下子就被猜到的吗？还是说……
小蝙蝠：事实与光明中的黑暗猜测得有些相似。
小蝙蝠：我的世界——我所在的这颗星球，其实只是一个高级文明的实验基地。
小蝙蝠：我所有的同族，都是他们所圈养的，只是他们的实验品。
小蝙蝠：我们没有历史，也没有未来。
光明中的黑暗：啊，原来如此。
光明中的黑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轻飘飘的话让埃兰立刻就愤怒起来，不加思索地对着光明中的黑暗就说了一句：“你知道什么！”
黑光：……
星际网络之王：他太激动了。
光明中的黑暗：呵呵。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
光明中的黑暗：卑微的生物，如果此时你跪下，向黑暗祷告，献出你的虔诚，我会考虑帮助你摆脱困境。
这句话冒出来之后，群里面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龙岛之王才忽然说：“感觉忽然变了。”
修仙界霸王花：所以，光明中的黑暗真的是一个神明，并且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吸纳信仰？
黑光觉得，这种时候关注点与旁人完全不一样的修仙界霸王花，骨子里刻着的，大概也是与光明中的黑暗同样的高高在上。这大概是属于强者的自尊吧。
吃吃吃吃吃吃吃：向黑暗祷告，就能让光明中的黑暗听到吗？那我祷告的话，能不能到你的世界去？那里有没有很多好吃的？好期待哦。
月光下的城堡：什么是卑微的生物？是说小蝙蝠吗？可是小蝙蝠是蝙蝠，小鱼是鱼，都不是卑微的生物啊？
这样的发言将刚才紧张的气氛打散得一干二净，就连黑光也松了一口气。
光明中的黑暗：我确实是魔神。
海底四万里：我是鱼，有什么不对吗？
忽然冒出来的海底四万里让气氛更加轻松，大家顺势哈哈哈两句，将这个话题转移开了。
但是，刚轻松了没有两分钟，小蝙蝠的id忽然又跳了出来。
小蝙蝠：若是魔神，为何不能拯救我们？
小蝙蝠：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在何处？
光明中的黑暗：自以为是的家伙。
他不再说话了。
小蝙蝠却依旧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黑光挑眉，觉得他此时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不智了一点。虽然不知道光明中的黑暗是不是真的能穿梭时空到达这个世界，但是对见识过光明中的黑暗的力量的黑光来说，这样挑衅一个真正的神明……
其实挺傻冒的。
不过考虑到他刚刚面对了一个从未想过的事实，那么短暂的发泄黑光也能够理解。
不过发泄到光明中的黑暗身上……
好吧，他只能考虑在他死后帮他收尸什么的——如果那个时侯他还在这个世界。
事实上，从埃兰现在的表现来看，黑光已经觉得，这一次自己的帮忙很可能会失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埃兰都不像是一个可以成为那个拯救这颗星球的强者的人。
事实上，他已经安排好后面的行动，只要埃兰多问一句，他就可以告诉他如何让这颗星球暴露在更多文明的视线当中。
这个世界又能够用一颗星球来做实验的文明，也有并不乐于见到这种状况的文明。
对后一种文明来说，只要这颗星球上的生物表现出了自己在整个星际的价值，原始文明完全可以得到适当的保护与拯救。当然，更重要的是，后一种文明比前一种文明更强大。
不管是那个世界上，总有需要依靠力量来说话的时候。
黑光这样平静地想着，看着对话框中小蝙蝠的发泄，最开始的时候是抱怨，到最后已经是歇斯底里的哭喊。
“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当他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开始，黑光就觉得，自己大概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他颇为可惜地想，最开始的时候，明明说好了要冷静而理智的呢？事实上，这个时候他最强的后盾就是星际废柴联盟。不管是里面哪一个存在，都可以成为他的助手。
更不用说，还有光明中的黑暗这个超级魔神在……
如果真的能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不管是哪个文明，都是分分钟的事。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黑光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如果注定要失败了，自己是应该就此离开，还是去别的星球看一看？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似乎也很有意思呢……
当他带着这样的困惑入睡的时候，小蝙蝠依旧在聊天室里散发着绝望的气息，而群里面大多数存在，似乎已经根本就不想与他说话。
唯有从来不在一个调子上的月光下的城堡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着天。
虽然这些对话从来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直到海底四万里冒出来，丢下这样一句：“城堡不要跟他说了，他已经丧失了面对的勇气。这样的人，没有办法成为强者。”
于是，大家都安静了下去，一片沉寂当中，只剩下小蝙蝠埃兰最后的悲鸣。
当熟悉的夜色将领，黑光从睡梦中醒来，烛火已经点燃，留下柔软的影子。
伺候的低等血族已经站在床边，殷切地碰上衣服用具，伺候他穿衣洗漱。等到用饭的时候，黑光方才将人打发了出去，敲一敲桌子，上面的血液变成喷香扑鼻的小羊排。
不管过了多久，他依旧不习惯血族的进食口味。
用过早饭，对着镜子露出微笑，黑光才走出房门。那些常年沉睡的血族们也纷纷醒来，参与到这几年一次的盛会当中。
黑光行走在血族当中，看到埃兰仿佛行尸一样跟着队伍向前走，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似乎根本就没有焦点。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轻声问：“你选择了放弃吗？”
埃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分不出他是谁。
与这样的视线相接，黑光心中一震，松开了手。
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一声轻笑滑过耳旁，侧脸，黑光看到这几年来已经颇为熟悉的艾兰德，黑发红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样的表情，是你与他说了什么？”艾兰德的语调拉长，颇为傲慢，但是落在黑光眼中，却并不让人生厌。
“放弃吧，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在什么重大的事情之前，只要有人吓唬他一下，就会疑神疑鬼，最后什么都做不好。”他抬起下摆示意埃兰的方向，脸上带着冷淡的笑意，“这样的家伙，就算是有什么帮忙，也是没有用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与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家伙已经没救了。这样的人，大概根本就达不到你的要求。”
艾兰德唇角的笑容落在黑光眼中，仿佛说不出的讽刺。
但是细细思索，黑光却不得不承认，艾兰德说的，也许有那么几分道理。他考虑了很多，却唯独没有考虑到埃兰本身是不是有这样的心智，能够撑起这样的危机。
“不过，你想让他帮忙做什么呢？”艾兰德的声音依旧在黑光耳边响起，“也许，我能帮忙做到？”
黑光抬眼，看入艾兰德的眼睛中。那双眼睛中有着野心与渴望，但更多的，是从骨子里泛上来的傲慢。
黑光忽然就笑了起来：“不，你已经被淘汰了。”
最开始得到星际废柴联盟的其实就是你，但是，你自己愚蠢地选择了放弃，那么现在，就再也不需要出现了。
他的话让艾兰德一愣，但是随后，他就看到黑光身后的蝠翼伸展开来，巨大的压力弥散。他艰难地抬头，看到黑光微笑着的脸。尽管是微笑的，但是那副模样，带着说不出的冷峻。
古堡里多年都不曾被打开的窗户忽然破碎，月光照射进来，一片轻风吹过，那双翅膀已经翱翔在天空之上，成为月光中的一个小点。
前进的队伍一片喧哗，艾兰德忽然生出莫名的心悸之感。
也许，自己真的失去了什么。
越飞越高的黑光飞到半空之中之后，他静静地站在了那里。月光照射下来，仿佛流水一般，他的样貌也在开始发生变化。
最后，定格为熟悉的黑发黑眼的人类模样。
然后，他露出颇为苦恼的神色，在半空中仿佛自言自语：“哎呀，现在我的能力还不够，仿佛不能脱离星球而生存，如果没有别的帮助，到不了其他星球。”
“你说我该怎么办？光明中的黑暗，或者应该称呼你，贝利亚？”
背后忽然就传出了一声轻笑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