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缘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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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三)

    风潇没料到纳兰德性会醒,毕竟刚才的战斗算不得激烈,他也尽量保持了静音模式,因为考虑到明天纳兰德性还得早起拍戏。没错就是他俩的第一场激情戏。手里的剑还在淋漓滴血。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一阵劲风撞开了窗子,乱舞的窗帘里透进冰冷的月光,照亮纳兰德性惨白的脸,风潇看到他张着口发不出声音,惊恐的哽咽几乎要把自己噎死,眼里的震惊和怒火明显得甚至有些吓人。

    “你听我说——”风潇语塞了下,才下意识解释。

    纳兰德性不知道哪儿来得力气,竟然把走近的风潇一把推得趔趄后退,险些摔倒。就好像极力排斥一件威胁到生命的东西,避之不及,憎恶至死。抬起头时,两道目光好像凌厉的箭雨一样射向风潇,恨不能他万箭穿心而死。

    “你杀了他!”

    风潇很反感他这个样子,突然就不想解释了,冷漠收回手,将剑隐去,对着月光查看自己被他一推更加撕裂的伤口。

    肩胛一处,肋间一处。有血坠地,清楚明晰。风潇抬头,想看看纳兰德性是否有注意到,却发现他根本当他不存在一样,抱着怀里那已经咽气的男人,手掌颤抖地拼命地去捂他胸口那血流不止的无底大洞,想要补救。然而就好比小学数学应用题,排水速度6m3/s,进水速度3/min,问二一几几年能把水池注满?答案是你做梦。

    慌张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纳兰德性才终于醍醐灌顶般清醒,赶忙镇定下来用一块床单包住纳兰绅伤口,抱着他踉跄起身,看都不看风潇一眼就径直往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撼天动地大喊:“建刚!小西!安冬——快,快救人,快——”

    风潇跟出去时,正看到他脚下打滑一个跟头栽下楼梯。然而他宁肯自己后脑勺结结实实撞上柜子尖角,也要把怀里人护得周全。爬起来看也来不及看一眼,就继续跑。

    王建刚等人已经陆续闻声跑了出来,见此状况有点懵,只好一边跟着纳兰德性跑一边回头张望楼上的风潇。

    快跑到门口时,才被突然出现的风潇从后面拎住领子:“纳兰德性,你仔细看看你抱着的是什么。”

    纳兰德性闻言一低头,直接吓得坐在地上,连连向后退缩几步才镇定下来。现在才觉出一路上手感不太对,原来怀里抱的竟然不是画家,甚至根本不是个……人。只见那被床单裹住大半个身体的“人形物”在落地后开始迅速腐朽,身形构造都和人类十分相似,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四肢等长等粗却有手脚之分,脑袋有成年人两个大,额头突出颧骨下陷,两只眼睛没有眼白,深陷在两个桌球大小的空洞里,没有眼睑可以闭合,死了也还瞪着人,阴森可怖,一口獠牙在嘴唇和上下颌的急速腐烂中越来越狰狞外露,张大了口要吃人一样。

    是个怪物遗骸。

    腐烂的肚子里骨碌碌滚出样东西,滚到纳兰德性脚边,他躲了一下才猛然发现那是父母的结婚戒指,画家一直不肯摘的。猛地想起画家失去的右手……

    “这是什么……”纳兰德性好半天才问。

    “傲因。”风潇说,并不知道自己答非所问。

    “傲因!”王建刚惊呼,“高等智慧的类人兽,擅长伪装人类,吃人脑为生的!”围着那已经化成白骨的残骸看了半天,胸口中了殿下的七皇剑,难怪生命迅速枯竭,“这种东西怎么也来了?跟土蝼一起来的吗?糟糕,是这边有人召唤?还是那边有人放过来的?我们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纳兰德性只关心一件事:“那画家呢?”

    “从一开始我们找到的就不是你家画家。是傲因,今天看来,它潜伏在你身边是伺机吃你的。”风潇站着说话,一边吩咐王建刚等人把这堆白骨处理掉,“是我失误,没有发现它的伪装。”

    心里忍不住庆幸还好今晚又起了色心半夜来推门,正看到这傲因要吃人。如果彻夜待在书房里看那套射雕英雄传,估计明早就剩一床白骨了。

    “可是,画家呢?”

    风潇回头,看到他心灰意冷的脸和那双茫然空洞的眼,就觉得心口一阵莫名的紧缩。

    “大概死了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残酷的事实说出来,可就是想要狠狠刺痛他,告诉他你在这世间再无依靠了,“或许在这傲因肚子里,或许是赛马场那七十八具尸体之一,或许早在离开医院大门的一刻就遭到毒手。毕竟他是落到敌人手里了。”

    “你闭嘴……”

    风潇果然闭了会儿嘴,又说:“这不是你的风格。”

    纳兰德性不解。

    “一般这种情况,你会说‘你他妈闭嘴’,或者‘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说完自己很得意地笑了笑。

    纳兰德性根本没理会他并不好笑的调侃,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脑袋也要炸了,双手狠狠拍在脸上,捂着眼睛连懊恼也不知该怎么懊恼。好像一切都完了。本来还在奢望着画家哪天会醒,还宽慰自己说不醒也没关系,现在却发现,妈的根本连画家的存在都是假象。失而复得得而复失,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

    倒不如从来没有找到过,还能够自欺欺人画家还在vegas的赌场驰骋逍遥。

    从小最怕的就是落空,落空的感觉很不好受,所以一直不敢有奢望。可还是总落空。

    连最后的念想也断了。五脏六腑都像要随着满肚子的苦涩倾呕出来,可是又分明已经从某个空洞里漏走了,整具身躯里空落落的难受,没有心没有念,没有感觉。

    风潇嘴角抽了抽也发现不好笑,叹一口气蹲下身,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纳兰德性一把推开。

    又抱住。

    又推开。

    风潇心想他现在心情不好,不让抱就不抱了。结果正要起身,却被人扯了一把,那人自己撞到他身上来,两条手臂紧紧锁住他脖子,施绞刑似的。

    风潇觉得凡人真是口嫌体正直,只好又伸手抱住他。刚一抱就差点聋掉,纳兰德性开始在他耳边嚎啕大哭。连个啜泣的过程都没有,就像是山洪突然爆发,来就来了,来得汹涌。可见是伤心欲绝了。

    他默默施法封闭耳道,就这样让他抱着痛哭,还不由自主轻轻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而那人不仅哭,哭到高/潮还一张口咬住他肩膀。咬就咬吧,咬的还是刚才和傲因打斗受伤的地方。

    再一抬头,天都亮了。

    看他哭到渐渐无力,风潇干脆抱着他就地躺下,吩咐王建刚今天闭馆,偌大的小楼留给他俩静静相拥而眠,从日出到日暮。

    不知道为什么,风潇总是抑制不住去吻他额头。他翻身以后,就吻他后脑勺。尽管他哭出一头汗,扑鼻头油味。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大概是因为太不喜欢他的那些并不称职的亲人,早就后悔救回那植物人了,碍行房/事。这下子没有人来分他的心了,他终于孤苦无依只能依赖他一个人了。这个feel倍儿爽。

    纳兰德性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有时梦里空欢醒来失落,有时又梦里啜泣醒来虚惊,到后来就望着天花板发呆,失魂落魄。

    “风骚你说,我是不是命太硬?”到了傍晚,两人身下不知何时已经垫了一床被子,纳兰德性才缓过些情绪。

    “命硬能二十三就死了吗?”

    “为什么我觉得我这次回来,好像就是给人送行的呢?蒋锋,秦烬,画家,一个两个三个……”

    风潇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没什么,脱口而出。”

    又是好久,风潇说:“我听说你们凡人有这样的说法,人和人的相遇,都是缘法。有些人缘深,有些人缘浅。譬如你和你的家人,就很缘浅。但是没什么好难过的。你见过我之后,应该知道人是真有来世的。他们离开了你,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换个模样换个身份去活而已,没什么好难过的。就好比有一天你也会离开他们。”

    这段安慰的话说得其实不很流畅,因为这是凡人的生老病死,他身为浮冰一族身受不死诅咒的灵人,对离别并不很能感同身受。

    又是好久。

    “那我和你呢?”

    “什么?”

    纳兰德性翻过身来,面对面望着他的眼:“缘深缘浅。”

    风潇不答,也回望他。只觉得他的眼里,比往常多了一种近乎炙热的压迫感,逼他在心里承认一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所思所想似的。

    他至今仍然坚信,不死、不育的诅咒里,理所当然包含了不动心。不只是风潇,整个浮冰一族都很坚信自己早已经丧失了爱情能力。

    可是面对这个凡人时,心里一遍遍滋生的细微情愫,又是什么呢?说不清,想不通。

    “你不说我说吧,我觉得呢,我对你是‘缘浅’,你对我是‘缘深’,”纳兰德性望着天花板说,“毕竟我是你六千年里的沧海一粟,而你已经必然是唯一能陪我走到最后的人了。你说对不对?”

    这话跟蒋锋对秦烬说的“半辈子”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凡人还真是有些浪漫理论的。

    “有道理。那还真是荣幸之至。”风潇不由得笑了,心里的幸灾乐祸再一次被放大。他也意识到自己只有他了啊,这样挺好,真的挺好。

    “我死之后,你会记得我多久?”

    风潇突然一愣,扶起他冷声问:“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怎么了吗?”

    他不这么问,他也不会平白想起。可是这句话就好像被贴了标签一样,一听到就让人回忆涌现。这个问题……是那个人问过的。就在前些天的梦里,那人还反复在问——假如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多久?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多久?挥之不去,刻骨铭心。

    为什么好像纳兰德性问这话的表情,也与脑海里模糊的记忆有些重合?

    不对不对,风潇摇摇头,巧合罢了。最后又说:“反正肯定比你记得久。毕竟是你死了,我还活着。”一样的理论,换了立场,就不同了。

    他说的好有道理啊,却并不是纳兰德性想要的回答。他其实是想问,你当我是什么呢。然而有些对话只能点到为止,毕竟结局是早已经知道了的。他咂咂嘴,觉得自己也真是哭够了,连嘴巴里都泛起腥味。

    纳兰德性并没有坚强到刚经历过这些还能去拍戏的地步。在旷工一天之后,他又请假在家里抽了一天的烟,到了晚上伴雨而眠。

    床空了,会睹物思人,自然是要风潇来填的。当然纳兰德性没有邀请,风潇也没有询问,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一夜无梦。画家也真走得彻底,再不回头看他一眼。

    睡前是风潇自身后环抱着纳兰德性,睡到一半分开了,纳兰德性半夜里迷迷糊糊爬过去攀住风潇身体。

    其实两个人都有感觉的,不说而已。

    张开全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风潇当然是一有风吹草动就醒的,巧的是纳兰德性这时也有些清醒,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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